裴敏已无心听她说话,只让银瓶去送她:“你且去吧。”
从院子里出来,碧兰再忍不住,悄悄问银瓶道:“你们奶奶到底是怎么了,回去时还好端端的,怎么一下子病得这么重?”
银瓶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这才悄声道:“这些话我原不该说,但奶奶如今这样,若是再没个人关心,可真就要屈死在这儿了。”
“到底怎么回事?”
银瓶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上次从侯府回来,也不知道奶奶和大爷说了什么,大爷中途就下了车,让奶奶独自回了家……”
当天裴敏母子独自回了王家,王行之到晚上也没来裴敏的院子,轩哥儿让奶娘带去了他祖母那儿,裴敏一个人守着空房惴惴不安了一个晚上,直熬到王行之起身的时辰,她怯怯去了书房,要服侍他穿衣。
但王行之却并没让她近身,由着小厮伺候着穿好了官袍戴上了官帽,只对她说了一句话:“今日我会让舟哥儿的奶娘把他送到母亲那里,你就不必再为他费心了。”
“夫君……”
裴敏有心想说那不是自己的本意,她只是一时之气才说了那种话,但王行之面色冷然,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任她有千般后悔对着这张脸也难以开口。
裴敏眼睁睁看着他出门上朝,回了院子连早饭都吃不下,又眼睁睁看着王瀛舟的奶娘带着孩子来跟她作别,王瀛舟直愣愣地站在奶娘背后,等说完了场面话,奶娘带着他要走,他却站着没动,随后一把跪在地上,给裴敏结结实实磕了一个头。
听着那“咚”的一声,裴敏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舟儿……”她朝着王瀛舟的背影伸出手,却只能看着他消失在院子门口。
短短一天,她在王家,竟犹如弃妇一般。
婆母免了她的请安,两个孩子她一个也见不到了,王行之则彻底住进了书房,任她怎么请求,都不肯再踏进她的院子一步。
裴敏在床前哭干了泪水,整整两日水米未进,任由银瓶怎么劝,也不肯张一张嘴。
银瓶没有办法,只能去回了王行之,但王行之只是顿了顿笔,抬头对她道:“你与其来回我,不如劝你们奶奶,少些心眼,多多向善。”
银瓶不敢把这话告诉裴敏,只能一再地劝她为轩哥儿想想,然而裴敏只是哭着摇头:“我这辈子再见不着轩哥儿了,夫君这般厌我,姐姐和嫂嫂也与我离心,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从那之后裴敏便一病不起,言氏给她请了大夫,院子里日日煎着汤药吊着她一口气,都这样了,王行之竟也只在裴敏昏睡过去的时候来看一眼,还不许银瓶告诉她自己来过。
“这样下去可怎么是好?我原想着这两日无论如何也要派人去府上请舅奶奶,正巧你就来了。”银瓶拉住碧兰,殷切道,“你回去千万回了舅奶奶,若她能来,我们奶奶兴许还能好起来。”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的。”碧兰一口应承下来,到了门口这才让银瓶回去。
她回了侯府,当着徐素湘的面只说枇杷送过去了,只字未提裴敏的事,从主院出来,她扭头就去了吴姨娘的院子。
吴姨娘这两日正因为智云大师的话焦躁不安,听到她来传话,不禁痛哭失声:“敏儿,我的敏儿啊……”
她捶着胸口,涕泪俱下,抬着一双泪水涟涟的眼睛,对碧兰道:“我要去看看我的敏儿,你去告诉夫人,明日我与她同去王家。”
碧兰顿时欲言又止,似有什么难处。
“怎么?”吴姨娘狐疑地看着她,“夫人不愿意?”
“不是……”碧兰犹犹豫豫地开口,“夫人没说要去看四姑奶奶。”
吴姨娘顿时愣住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种时候徐素湘竟然会弃裴敏于不顾。
这算什么,她与敏儿往日那般要好,竟都是假的么?!
智云大师的话又开始不断地回响在她耳边:“她死了,侯府的冤孽也就消了,新的继承人自会带着侯府重新走向辉煌。”
……
好半晌,她才抬起头,失魂落魄地让碧兰回去。
等门一关上,她的眼神顿时冷了下来,心中原有的那一点挣扎变得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