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渐歇,东方隐隐地泛起了鱼肚白。
方星稀昨晚睡得并不安稳,一整个晚上都在切场景,有黑暗的森林,有昏暗的海边,但是不变的是,他一直在被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追,所以一直在逃命。
一直到被脚下的树枝绊倒,黑压压的怪物停在他面前,朝他张开了血盆大口,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这才被吓醒。
刚睁开眼,便被窗外的猛烈的阳光给刺了一下,他将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缓了一会以后,眼前的场景逐渐明晰起来。
白皙的皮肤,分明的棱角,高挺的鼻梁,冷峻的眉眼。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隐隐透着担忧,“星稀。”
他刚打算开口,应一声,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哑的不行,声带被牵扯,痛感滞后地传来。
云建义伸出手,探向他的额头,皱眉,道:“还发烧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柏南给他倒了杯温水,放到他手里,道:“先喝点水。”
他握上杯身,暖意逐渐传入他的掌心,喝了一小口,艰难地咽下去,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闯进了他的视线,随后,杯子里多了根透明的吸管。
不用抬头都知道这是谁,柏南知道他喝东西喜欢用吸管,所以特意让陆向成买了一大堆放到车里。
他无声地说了句谢谢,将吸管含入口中,缓慢地将杯中的水吸上来,试图缓解一下喉中的炙热疼痛。
喝了大半杯水之后,他才缓过来一些。
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酒店里了,这周围的布局很陌生,像是医院的病房。
他艰难地开口,“我怎么在这?”
云建义看起来像是整晚都没睡,两个明显的黑眼圈挂在眼睛下,道:“昨晚出了点事,本来我想叫醒你,跟我一块回公司开会,结果怎么叫都叫不醒,跟昏迷了一样。”
“我当时觉得不对,就试了一下你的温度,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后面量了一下,都四十一度五了。”
高嘉泽点点头,道:“我昨晚听到都吓死了,赶紧起来,开车送你去医院。”
方星稀轻声道:“辛苦你们了。”
高嘉泽道:“这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反倒是你,你没什么事吧?现在还有没有不舒服?”
喉咙又开始痛了,方星稀喝了一口水,这才回答道:“头痛,喉咙痛,哪里都不舒服。”
柏南抬头,看了一下正在打的点滴,即将见底了,便按下了护士铃,动作自然地拿过方星稀手中的水杯,给他添了点热水,塞回他的手心,道:“休息一会。”
方星稀点头,接过水杯,低头,乖乖喝水,这杯水很快就见了底,门口传来动静,往那边看去,是陆向成。
柏南俯身,将床上的餐板给拉了出来,将陆向成递给他的袋子放到上面,打开,“吃点东西。”
方星稀一看是白花花的粥,瞬间没有了食欲,还有点想吐,便仰起脑袋,对柏南道:“不想吃这个。”
云建义给他把装着餐具的塑料袋给撕开,将里面的塑料小勺放到粥里,道:“你发高烧,又喉咙痛,只能吃这个,不然别的东西你都咽不下去。”
高嘉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病号餐是这样的了,兄弟,加油,想开点,病好了再去吃别的。”
其实方星稀本质上也不是想吃什么别的,毕竟一想到那些油腻腻的东西,他更想吐。
他现在只是单纯的吃什么都没胃口,但是又饿。
没办法,他耷拉着脑袋,拿起了勺子。
忽然,面前的粥被撤走了,换成了一碗香浓的鸡汤。
整碗汤呈现金黄色,上面浮着些许油花,其中夹杂着微小的油末,还有红枣和枸杞作为点缀,许多鸡肉沉在底部,表面的肉丝浮动,旁边还有很多条粗长的冬虫夏草。
柏南垂眸,看着他,“不想吃就不吃,喝点汤,补补。”
方星稀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捏着勺子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对他一笑,“谢谢柏南老师。”
陆向成压低声音,对站在他旁边的高嘉泽道:“看到没,学着点。”
高嘉泽沉默了两秒,也跟着压低声音,对站在他身边的云建义道:“看到没,学着点。”
云建义旁边是柏南,他沉默两秒,对高嘉泽道:“闭嘴。”
高嘉泽哦了一声,对陆向成道:“听到没,闭嘴。”
陆向成旁边是柏南,于是真的闭上了嘴。
方星稀对他们这边的幼稚游戏一无所知,对柏南道:“昨晚出什么事了吗?”
柏南在椅子上坐下,道:“没什么,就是一张错位图,被曝了出去,上了热搜。”
方星稀道:“什么错位图?”
柏南给陆向成递了个眼神,对方立刻心领神会,调出昨晚热搜上的图片,给他展示。
方星稀看到上的标题,明晃晃的打着,街头热吻。
脸倏的一红,他的心跳莫名加快,声音变得很小,道:“这不是在胡说八道吗。”
柏南挥手,陆向成便把手机收了起来,道:“对,就是胡说八道,但是这事有流量,柏哥应该是被人搞了。”
方星稀一听就着急了,赶紧坐直了身子,桌上的汤都晃了一下,“谁啊,找出来了吗?”
柏南动作自然地抚上他的脊背,语气淡淡的,道:“你别着急,没什么大事。”
高嘉泽偏头,对云建义道:“老实说,柏南这会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昨晚掉了几百万粉的人,而且我怎么感觉他好像,对星稀身体的担忧还大于对掉粉的担忧。”
云建义安静地听着,没说话,拿出了口袋里已经有些皱巴巴的烟盒,将它打开,却又因为顾忌着什么,再次合上了。
这时候,房门被敲响,一位护士拿着药剂进来,柏南从椅子上站起来,给她让位,她动作麻利地将已经打完了的药剂给取下,将新的换了上去,调了一下流速调节器,取来病床的卡槽上的登记表,低头在上面打了个勾,签名,道:“这是第三袋,最后一袋了,如果等会觉得痛,可以把滚轮往上调一点,有事按铃,着急的话,可以直接到护士台找。”
柏南点头,抬头,确认了一下流速,道:“好。”
护士写完,便弯腰将手中的登记表放回了病床的卡槽,对站在病床旁边的柏南道:“明天还有三袋,家属记得叮嘱患者,留针的部位不可以碰水。”
柏南道:“好,辛苦了。”
护士拿上自己的东西,出去了,房门重新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