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越认识,越看不清楚,记忆里的那双手似乎更模糊。
仿佛和他印象中的顾饮檀很像,永远不给他一个正式的清楚,他永远看不清。
段竟很清楚,因为顾饮檀不爱他,也不肯让他看清楚。
“既然你不动手,那我们来玩个游戏,要江山还是要美人,你来选。”许霄开口道,“你要她还是……这大江山?”
段竟喉头梗塞,他不应该去河州,千算万算,不该走这一步。
顾饮檀的心跳渐停下,慢慢的,她听见男人说:“让我看一眼她,但凡她是我要的那个人,我不要这江山。”
顾饮檀呼吸一滞,下一刻,她被推倒,视线里的黑布被扯开,她仰躺在地上。
许霄立刻把一个人拉起来。
许霄狞笑一声:“我后悔了,不陪你玩这个游戏了,江山美人,我替你选!”
“不!”段竟的声音仿佛啼血,他视线里的那个伶仃身影从空中跌下,被风吹了几下后,掉在地上。
那身浅粉的身影连一声叫喊都没发出,了无声息地掉在地上,零落成泥。
段竟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站在那具尸体面前的,他缓缓跪下来,手指不敢碰上去,只在半空中颤抖。
好在一阵风吹来,将那块黑布吹开,露出里面陌生的面容。
许霄站在城楼上,哈哈大笑,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摇晃着身体从城楼上掉下来。
恰好一缕阳光投射过许霄的身体,他在死前,对顾饮檀说的那最后一句话在耳边不断回想。
“曾经我也有个好出身。”
这日,京城下了好大雪,厚厚的雪将地面笼罩,令人抬不起脚。
战乱平息后,已经是两日过后,顾饮檀站在宫墙上,拿着皇帝的传国玉玺,代表国家平安,山河尚在。
她被人扶着从台阶上走下来,她远远看见一人跑向自己。
段竟身上沾着好多血,深色的衣袍在阳光下容易看出血迹。
他跑到顾饮檀面前站定,还是顾饮檀主动扑进去,他才终于对顾饮檀还活着这件事有了实感。
段竟登基这一年,年号改做“宝檀”。
他矜矜业业干了几年的皇帝,后世都说这是个无欲无求的皇帝,却不知道他所求之物堪比整个天下。
他每日早早处理完朝政,剩下的时间都给了顾饮檀。
顾饮檀不住在宫里,用女官追月的话来说,住在宫里短命,皇后恨不能早早西去了。
顾饮檀在京城中开起了香料铺,商贾的处境好了不少,相比起以前,经商的范围更大。
但更多的时候,她还是在寺庙里,她也不修行,也不吃斋念佛,单纯住着。
他们唯一的孩子出生在一个平静的午后,是顾饮檀取的名字,叫“琅轩”,太子十五岁的时候,段竟出宫了。
大概是曾经感受过顾饮檀死在自己面前的冲击,等到一切结束的时候,他对于这个皇位已经没有多少执着了。
一早,顾饮檀就听见门外一只鸡打鸣,吵得她睡不着,她抓着扫帚跑出去。
刚打开门,就撞见一片宽阔的胸膛,顾饮檀一怔,脱口而出:“段竟!你要吓死谁!”
段竟换了一件寻常衣服,身后就带了一个小少年。
那小少年乖巧喊道:“母后。”
顾琅轩很少见到这个母后,他从小过得比一般人无聊,为了尽快接手政事,很少出宫。
对于寺庙里的东西很好奇,顾饮檀由他去了,转而问:“你怎么来了?”
这几年,他们聚少离多,因为朝中的事情不少,主要还是前太子党虎视眈眈,即前太子本人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处理了一些跳梁小丑,今天才有时间来看你。”段竟坐下来,“还不打算和我回去?”
顾饮檀把手从他手中抽回来,“我明日下江南,去看看江南的铺子。”
段竟点点头,转头对顾琅轩说:“把行李整理好,我回头来找你。”
顾琅轩起身去了,他很少和父皇说话,这一次还是因为他主动说想来看母后,父子才有机会一路同行。
顾饮檀对这个儿子也不怎么上心,但好在是没有长歪。
“行李?你又要住这啊。”顾饮檀拖着下巴说,她打量了一圈自己住的地方,“我都好久没有收拾地方了,没有两张床。”
段竟摇头:“他会回去,我留下来。”
顾饮檀其实都清楚,这十几年,没有一天,她没有一天是自由的,小到她吃的菜,大到她去了什么地方,身边都有暗卫禀报给段竟。
不过,久而久之,她好似已经习惯了。
“你让他们撤下去吧,我快要闷死了。”顾饮檀嘟哝了一句,被段竟拉着坐在腿上。
段竟看了眼暗处的人,那几个暗卫撤下去了。
翌日一早,顾饮檀差点没起得来,她在侍女的服侍下洗漱,准备回身去拿行李。
却没有看见清理好的行李,她一愣,恰好看见从里面走出来的男人。
段竟刚刚洗漱过,脸上还带着水滴,一副清冷模样,这几年处理朝政,眉眼中总带着散不去的威严,身处高位久了,他不如以前容易动怒,更显得平稳强势。
“你要……干嘛……”
段竟看着她,常年处于压力中的自己已经不再年轻,但她还和记忆里初见的一模一样,年轻、清丽。
“顾饮檀。”段竟轻声唤她,手指磋磨上她脖颈间的一点痕迹,语气黏腻,“我们私奔,好不好?”
他伸手把顾饮檀揽住,他不需要暗卫监视了,不是因为他有把握锁住她,而是他已经不害怕了。
顾饮檀在用行动告诉他,她不会跑。
顾饮檀靠在他肩膀上,男人手里拎着两个包裹,一个浅红色,一个深灰色,好似以后都不会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