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孟惜荫接过来,和他并肩往巷子里走。她忍不住悄悄用余光打量陈青屿,他今天没有穿校服,白衣长裤,衬出干净挺拔的骨骼,手上松松缠了几圈绷带,包裹住大半个手掌。
他又受伤了吗?
小巷里土路泥泞,陈青屿提醒她:“路不好走,别踩到泥。”
“啊,好。”她这才回神,匆忙把视线从他手上移开,盯着脚下的路。
小巷幽深,尽头却并非死路,顺着一处细窄路口转过去,又见另一片天地。
陈青屿的家就在这里。
几间矮旧平房挨挨挤挤,灰白石墙上挂着蛛网,小路两侧堆着许久无人用的红砖白灰,风一扬,一脸尘沙。
孟惜荫没有见过这样破落的小巷、这样古旧的平房,她从小生活在陶玉茹为她精心打造的温室里,不曾见过世界的另一面,这里的一切于她而言,恰应和着她此刻的心情,新奇又雀跃。
这里好像并没有大人们说的那么恐怖呀。
她跟在陈青屿身后,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景象。
在一间不起眼的小房子前,陈青屿停了下来。他拿出钥匙插进锁孔,转头见孟惜荫还在四处张望,下意识出声提醒:“小心台阶。”
话音将落,孟惜荫脚踝已经磕在石阶上,陈青屿蹙眉,急忙伸手去扶,却又在握住她纤细手腕时惊觉冒失。
她的手腕温热,像春天淋了雨的草芽,他人生第一次面临这样手足无措的境地,指节僵了片刻,最后沉默地松了力气,只拽住一小截她的袖口。
“没事吧?”
脚踝处隐隐传来刺痛,不想让陈青屿担心,她糯糯地说有一点点疼,不要紧的,可陈青屿已经蹲下身去,一只膝盖半撑着地面,低头去看她脚踝上的伤。
冷硬的石地上积着灰,弄脏了陈青屿的裤子。
他指尖提起她的裤腿,掠起一阵细小的风,温柔的、隐秘的,在孟惜荫的心底,催生出许多难以名状的、稚嫩羞涩的芽。
她低头,视线里是他清瘦背脊,她愣愣看着,他忽而抬头,两道视线相撞,停顿数秒,又各怀心事地退开。
“擦破了一点皮。”陈青屿起身,拧了一下还插在锁孔里的钥匙,推开门,“我去拿创可贴。”
门一推开,难闻呛鼻的酒气扑面而来。
他皱了下眉,先一步进了屋,把几扇小窗全部打开,才回身去迎孟惜荫。
“我以为我爸爸今天不在家。”陈青屿一边从门口鞋柜里拿一双干净的拖鞋给她,一边低声解释,“他喝多了就会睡觉,不会打扰到你,我保证。”
孟惜荫穿上他递来的拖鞋,用拘谨的目光打量这间小屋里的陈设。
不到四十平米的房间,一张破了皮的沙发几乎占满整个客厅,黄色的海绵从破洞处露出来,上面的污渍是腐烂的红褐色。
一个中年男人躺在上面,头发乱糟糟,衬衫领口敞着,一只手垂在地上,旁边是几只喝空了的酒瓶。
“不用管他。”
陈青屿似乎已经见怪不怪,踢开地上挡路的酒瓶,没多看男人一眼。
孟惜荫努力屏住呼吸,不被刺鼻的酒味呛到。她小心地避开地上的酒瓶,跟在陈青屿身后,来到他的卧室。
房门关上,空气陡然清新。
他的卧室很小,除了一张床、一套简易的桌椅和一只立式衣架,再无其他家具。此刻两个人站在门口,空间已经略显局促,陈青屿把她的书包放在床上,让她等一下,说他很快回来。
狭小的房间里只剩下孟惜荫自己。她像一只误闯别人领地的小鹿,怀着忐忑不安又好奇的心情,观察着这间卧室里每一个细微的角落。
墙上只开了一扇小窗,此刻正大开着,窗外浓绿树枝半伸进来,擦过雪白的墙壁。
一盏掉了漆的老式台灯摆在桌角,风一吹都摇摇晃晃。
试卷和习题册整整齐齐地贴墙摆着,和床上的被子一样方方正正。
衣架上挂着几件衣服,散发着好闻的香皂气味。
这房间里,到处都是陈青屿的痕迹。
孟惜荫弯了弯唇,忽而身后门锁响动,她急忙敛了脸上表情,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陈青屿拿着创可贴进来,见她还站在原地一步未动,轻轻皱眉:“怎么不坐?”
“我……”
孟惜荫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不是她不想坐,而是不知道该坐哪里。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如果她坐了,那陈青屿坐哪里?坐床上的话,好像又不太礼貌……
陈青屿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瞥见她绞手指的小动作,他默了默,又扫了一眼前面那张空落落的椅子。
停顿片刻,陈青屿从她身旁狭窄缝隙穿过去,从衣架上取下一件白色短袖,搭在胳膊上折了几折,再垫在椅子上。
他拉开椅子,转头看着孟惜荫的眼睛:“这样就不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