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落一室温柔,将房间里映照得如同梦境,姬止戈那双浅棕色的眼睛被照得熠熠生辉,像是盛满了星辰。
他雀跃地从座椅上跳下来,跑到仍站在窗边的机器人身边,扬起一张稚气未脱的小脸:“471,你的秘密是什么?”
“我的秘密是……”云殊意蹲下来,修长的手指轻轻抚平男孩衣领的褶皱,“其实我有一个名字。”
“名字?”姬止戈歪着头,柔软的短发随之晃动,“像姬止戈一样的名字吗?”
“嗯。”
男孩锲而不舍地追问:“471,你的名字是什么?”
云殊意唇角微扬,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在欺负小孩,“止戈,这就是下一次游戏的奖励了。”
“好吧……”
虽然今天尚未结束,但姬止戈已经在期待下一次的游戏了。
新搬来长安星的姬止戈暂时没有入学。此时正值六月上旬,距离暑假仅剩一个月,姬绍和李芷商议后决定让他在家休整三个月,待到九月再办理入学手续。
姬绍和李芷十分重视对姬止戈的教育,即便工作繁忙时也不曾放松对姬止戈学业的关注,如今闲暇下来更是用心。
“471,‘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是什么意思?”
“止戈,这是诗人在为了自己的家国而悲哀。”
姬止戈微微握紧手中的钢笔,盯着眼前的诗句陷入了沉思。
花溅泪?鸟惊心?
可是花没有泪腺,鸟也没有人类的情感系统。
这些违背常理的表达让他困惑地摇头,“471,我不明白。”
云殊意单手撑在桌面上,耐心为姬止戈解释:“诗人目睹他国家的京都沦陷,满目疮痍,将自己内心的痛苦投射在了花鸟身上。”
此时两人的身份像是被颠倒了过来,姬止戈反倒是更像那个冷漠无情的机器,云殊意更像是那个试图教会机器人感情的研究员。
姬止戈的笔尖在纸上洇开一个小墨点,“可是为什么他要为了不认识的人难过,花不会哭,鸟也不会伤心。”
“他只是将自己的情绪强加在了它们身上,这不符合逻辑。”姬止戈的话语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理性,他第一次说这么长的话,只为了将云殊意说服。
“人类喜欢给没有生命的东西赋予意义,比如流星,流星的出现只是自然现象,但人类却将它的出现当做奇迹,许愿、记录……”
说着说着,姬止戈的声音突然卡住了——因为他对上了一双格外温和的眼,他慌忙低头,耳尖泛起粉色,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起来,“对、对不起。”
手中的钢笔被轻轻抽走,机器人老师的手指温暖干燥,完全不像金属造物。
“为什么要道歉?”云殊意合上笔帽,问姬止戈,“止戈,你认为自己错了吗?”
姬止戈双手放在腿上,做得端正,像是在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认错,“妈妈说,和别人说话不能太较真,有没有人喜欢被看透。”
“但我不是人。”
云殊意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在我面前,你可以做你自己。”
姬止戈惊讶地抬头,正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眸,他微微红了眼眶,瓮声瓮气地应了声好。
窗外传来一声悦耳鸟鸣,姬止戈的目光全不由自主地朝窗台看去,一只麻雀正歪头看着自己。
你也会难过吗?
“止戈。”
姬止戈收回视线,如同那只麻雀一般,好奇地看着云殊意。
他听见他的老师问:“如果有一天,你失去了重要的东西,你会难过吗?”
姬止戈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认真思索后摇头:“我不知道。”
他会失去什么?父母吗?死亡是既定的结局,他觉得自己能够接受父母的离去。
没有什么东西是会永远陪着他的。
他的玩具、他的书、他的零食……都在搬家的时候留在了蓝星,他不觉得难过,只是有时会怀念在蓝星的生活。
“那如果……”云殊意伸手,指尖轻轻点了点男孩的胸口,“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你会不会难过?”
姬止戈的呼吸微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瞬,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令他恐惧的假设。
“……你不会不见的。”他最终说道,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固执的笃定,“你是我的。”
说着,他伸手,攥住了机器人柔软的T恤衣角。
被触碰过的胸口泛上陌生的情绪,姬止戈按住胸口,却无法解析其中的含义。
看着男孩皱眉像是在思考什么世纪难题的模样,云殊意无奈一笑,用这样的假设根本就无法起到教学的作用,反而只会让姬止戈患得患失。
他轻轻摸了摸男孩的发顶,“是的,我是你的。”
最终,姬止戈的语文作业被搁置,云殊意建议他先写数学与物理。
在大多数人看来复杂而深奥的数理到了姬止戈眼里,反而简单得如同1+1一般,半小时不到,姬止戈就写完了剩余的所有作业。
剩下的社科作业,在云殊意的耐心指导下,姬止戈也磕磕绊绊地写完了。
午饭时分,李芷的呼唤从门外传来:“止戈?到午饭时间喽,下楼吃饭吧,妈妈今天做了大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