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很平静,“那天我父母发生意外,都没了。”
苛责和质问凝固在脸上,高晓燕顿觉心口中了一箭,刚想说些什么来缓解有些尴尬的气氛。
“嘟嘟——”,汽车喇叭响起,李长亭来接她了。
云时君朝高晓燕微微一鞠躬,小跑出了文工团大门。
回家的路上云时君情绪一直很低落,快到军属大院时,李长亭方向盘一转,掉头往市区开。
“不回家吗?”
“带你下馆子去。”
国贸大厦附近有一家专做羊汤的百年老店,撒了胡椒的羊汤色泽白润,喝上一口浑身都暖呼呼的。
羊汤下肚,云时君心情也跟着好了一些。
李长亭悄悄松了口气。
他一个外行人给不了时君任何帮助,只能带她来散散心。
李长亭刚夹了一筷子羊杂,突然看见不远处一个身穿青黑色夹袄,头戴雷锋帽的男子佝偻着身子进了国贸大厦。
眼神顿时一变。
“怎么了?”云时君察觉到他的变化。
“吃完你先坐公交回家,我有点事要处理。”
李长亭三两口解决完羊汤,起身往国贸大厦跑。
“小心点,别伤着了。”
李长亭经常出任务,石东偶尔会说秃噜嘴,抓到个什么什么人。
听起来都是些穷凶极恶的匪徒。
云时君很担心,也很清楚自己不添乱就是对李长亭最大的帮助。
她加快吃饭速度,赶最近的一班公交回到军属大院。
刚到家门口,郑桂芬就像闻着味儿似的冒出来。
她确实闻着味儿了。
羊肉汤的味道,还是国贸附近那家老杨羊汤店,一碗羊杂汤要两角五分,比其他店贵,但是味道是真的好。
这小妮子还挺会享受,面试没过也有心情去喝羊汤。
“李家媳妇儿,听说你去文工团面试了?”
她故意问的很大声。
云时君刚从低落的情绪中走出来没多久,被她这么一嚷嚷,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郑桂芬又继续大声说,“哎呦,你把我们文工团当成什么啦?文工团里的演员个个都是专业的,都是那些艺术团啊,文艺学校啊,这些地方专门培养出来的精英。”
“精英”这个词也是她刚学的,能进文工团的是精英,她闺女是文工团舞蹈队的主舞,那是精英中的精英。
云时君不理她,拿出钥匙开门进屋。可惜关上门也挡不住郑桂芬的声音。
“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就你还想进文工团呢!”
“人家文工团要的是有真本事的,别以为自己有点小才艺就能进去,比你厉害的人多了去了。我劝你早点认清现实,别做这些不切实际的梦。”
云时君回到卧室,“咚”一下,一脑袋撞在墙上。
郑桂芬聒噪的声音渐渐远去,耳边响起高晓燕那几句评价。
——基本功差到极点,身体硬的像夹了块钢板,没有乐感,一分钟的即兴舞蹈跳的乱七八糟。
“呜……我的舞蹈功底…已经烂到无可救药了……”
作为一名专业精湛的舞蹈老师,高晓燕的眼光非常毒辣,她的评价总能一针见血指出舞者的不足。
夜深人静,高晓燕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唉……”
“唉………”
“唉…………”
高晓燕的爱人马明被吵醒,“你三更半夜的不睡觉,叹什么气呀?”
她心里堵得慌,腾的一下坐起来。
“这孩子是知道怎么让人内疚的!哎——我怎么就——”
“哪个孩子啊?你怎么人家了,让你觉得内疚?”马明打了个哈欠。
“今儿文工团不是面试吗,老柯选了几个孩子,都不错。然后……我把其中一个给踢出去了。”
高晓燕又叹了口气。
“这孩子三年前参加舞蹈比赛,我是评委。她初赛成绩很好,复赛的时候却临时退赛。我以为她是当了逃兵,结果……人是家里遭遇大变故,父母都没了……”
“老柯选上人家了,你对人小姑娘有偏见就给踢出去了?”
马明听着都觉得离谱。
“你是该内疚。”
高晓燕心口又中了一箭。
“这次招募演员的资料都提交上去了,现在想再加人也不好加。老马,你说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补救一下。”
“好办。她不是随军家属吗?你先给人一个旁听的名额,然后再找个机会把她变成实习生,最后顺利转正。”
高晓燕顿然醒悟,“对哦,她是随军家属。”
随军家属找工作本来就有优待。一个旁听名额,很容易就能办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