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以诚实在太会躲镜头。经历了近十分钟的纯声音直播,常靖颐终于在画面中看到了他的身影。
安以诚扮作的CH仍是一身黑色运动服、头戴狐狸面罩的模样,但常靖颐能够从他扇翅膀的动作和身体的角度中清晰地辨认出安以诚与自己的不同。
警笛的声音响彻夜空。安以诚来到大厦的天台,关闭了灯光的楼顶显得昏暗沉寂。他深吸了一口气,降落下来。
站到星瀚大厦楼顶,安以诚清晰地意识到这是市中心最高的建筑。周围的灯光只能漫在视野的下部,城市的喧闹在这里变得模糊。他不太懂技术上的操作,但他觉得狙击手大概也不太容易找到角度进行攻击。
市中心写字楼周围的路段已经紧急封闭了,常靖颐只能选择靠双腿到达现场附近。他看着新闻LIVE的直播,安以诚已经跟屋顶的匪徒对上了。
直播的声音跟电话中的几乎同时到达,安以诚的嗓音如同起了回声:“如你所愿,我来了。”
常靖颐吹了个口哨:“这个开场白够酷。”
匪徒眯起眼睛:“你带了我要的东西吗?”
当然没有。常靖颐在心里替安以诚回答。因为在我这儿呢。
画面中,安以诚落在楼顶的栏杆上,然后蹦下来,很慢、很慢地朝匪徒那边迈步。
匪徒的眼睛紧盯着他,突然掐着怀中女孩的喉咙往后退了一点。女孩吓得惊呼一声,立马咬住嘴唇,眼泪流得更凶。
安以诚不敢往前走了,按下手示意他冷静,同时非常小声地问:“我不会跟绑匪谈判。怎么说?”
“东西不在你手里。”常靖颐这次没扯上别的话题,“你先这样讲,看他反应。他一看就是要钱不要命的类型,不用怕把他逼急了。”
安以诚依言说了。他很紧张,任何一场大型考试或者答辩都没有这样紧张过。他小心翼翼地斟酌自己的每个动作和每句话,然后用最自然的姿态展现出来,但他后背和手心全是冷汗。
匪徒不为所动:“别装了,我很清楚你有。还是说,你只是来给我们陪葬的?”
他很确信CH手里有那东西。常靖颐看着匪徒的眼神,想道。看来确实是旅鸽卖出了情报。旅鸽的信用在这些人这里是很高的。
“不好意思,咱们到底还是法治社会。”安以诚作出轻松的姿态,“你的同伙已经暴露了,楼里的炸弹也拆得差不多了。”
如果是常靖颐亲自站在这里的话,也许会说出这样不知死活的话。安以诚想着,便真的这样说出了口。
既然说这人不容易被逼急,那我可就大胆地讲了。场外指导,你可不能辜负我的信任啊。
匪徒确实很冷静,冷静得不像是手握着自己和不知多少无辜者生杀大权的样子。他冷笑了一声:“你不用虚张声势。总有几颗炸弹是拆不掉的。”
匪徒一只手伸进口袋,三指夹出一枚小小的炸弹遥控器。他死死盯着安以诚,食指悬在遥控器的一个按钮上,似乎随时都会落下。
什么样的人才会在引线的另一端表现出这样冷静的心态?狂热的信仰者?身经百战的杀手?
安以诚一时想象不出。他紧绷着神经,匪徒的动作在他眼中好像放慢了好几倍。他看到、同时听到炸弹遥控器,然后匪徒毫无预兆地按下了按钮。
安以诚没有表现出慌乱,但常靖颐听到了他猛然抽气的声音。常靖颐自己也被这猝不及防的动作吓出了冷汗。
这一瞬间,安以诚的脑中一片空白,是炸弹的提示音把他的意识唤了回来。他听到旁边昏迷的人质身上传来“滴滴”声,也隐约听见脚下的楼内透出的声音。
——没有爆炸。匪徒举起遥控器,朝着摄像头慢慢晃了晃。这是一次威慑,昭示着大楼在匪徒的控制之下。
“大楼里还有很多。”安以诚小声地告诉常靖颐,“我能听见。”
他意识到自己在求助。面对这样的情形,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与此同时,他也在努力思考。
什么样的人有能力获取并且安装这样大量的炸药?也许老城那一面的世界中会有很多这样的人物,但现在安以诚没有时间去求证。面对这样的人,他要怎样才能拖延更多时间?
常靖颐此时终于赶到了楼底的警戒线外,不好继续往前了,只能仰头远远望着看不清人影的楼顶。
“最后一分钟!”匪徒突然提高了音量,“CH,你想不想救他们?”
警灯刺眼的光晃过常靖颐的眼睛。他吞咽了一下,开口:“先答应他的要求。拖一拖。”
那把枪现在就在常靖颐的包里,他冲出公寓之前到底还是带上了它。诚然,如果这东西真的落入心术不正的人手中,后面的情况肯定要多麻烦有多麻烦。但如果真的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至少要先救下这里的所有人。
听到常靖颐的话,安以诚知道,他多半是把那支枪带过来了。安以诚跳到嗓子眼的心脏往下落了落,语气仍然平稳:“如果我把东西给你,你真的会放了人质并且关掉炸弹吗?”
匪徒没有被他分散注意力:“别着急,你先给我一个可以信服的承诺,我再向你证明我的可信度。”
安以诚还没有打算真的交出那把枪。一分钟。他还可以试着改变现在的局面......
安以诚沉默下来。常靖颐知道他在思考,暂时没有出声打扰他,同时也在绞尽脑汁寻找可行的话术。
就在这时,常靖颐发现不远处的警车旁有些动静。
“倒计时五十秒。”匪徒并不打算让他们安静地思考。
安以诚的思路也确实被猝然打断了一下。他吸了口气,掌心渗出冷汗。不能表现得太急切,还没到最后关头。但是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