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清来看豆儿黄忽然安静,不明所以:“怎么了?”
抬眼望去,这才发觉鞠衣还站在此处,他正要说话,狐狸将茶杯往桌子上“哐当”一放,道了一声:“我走了。”
来不及挽留,便看这小姑娘往外走去,穿过雨幕。
狐狸冒雨回了自己的院子,冲进屋子,才看满室寂静,再一看,被褥下鼓鼓囊囊一团,正是小鼠们依偎在一起,听见开门的动静,条条小心钻出来:“大、大王···”
话音未落,又是圆圆、小黄等钻出来,几乎喜极而泣道:“大王!你终于回来了!”
“你快看看青蛇!”蝉娘的声音从被褥下传来,带着哭腔。
狐狸顿觉不妙,上前掀开被褥,这才看青蛇真如死了一般,紧闭着双眼,不住地打冷战,即便被墨团、蝉娘和小晏紧紧搂在怀中也无济于事。
狐狸蹙眉,“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打雷了我们说先躲起来,可是谁知道小青蛇本来好好的钻在高几上,忽然一声雷就把她给震下来了,”小黄语无伦次,描述着当时的景象,“前一秒还好好的,突然就摔下来啦!”
雷声?狐狸一顿,将小青蛇拢入手中,只觉得这小蛇浑身冰凉,气息紊乱。
可是不至于啊?纵然今日雷电反常,惊天动地的,可也并非是冲着狐狸和青蛇来的,小青蛇好歹有一百多年的道行,怎会受惊至此?
“灯、灯···”小青蛇似乎在嘟囔着什么,不甚清晰,小狐狸将其凑到耳边,认真听取。
小青蛇呜呜噜噜道:“灯,灯还亮着呢···阿芜···你读的什么书?”
狐狸一愣,这么几个字眼还算清晰,接着听去,小青蛇唇角溢出零碎话语:“什么叫八百里?阿芜,我、我不懂···”
可是还没听出来更多,窗外雷声轰鸣,惊得小青蛇浑身僵硬,她痛苦地在狐狸掌心蜷缩起来,鳞片蹭蹭收紧,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雨水打在窗纸上,洇衍出一片水迹。
狐狸屏息,也顾不上今日雷电,催动内丹,掌心中升腾出淡淡灵气,缓缓沉入青蛇身体,抚慰着她受惊的身躯。
约莫过去一刻钟,小青蛇终于缓缓放松了身体,蜷成一团,不再胡言乱语。
狐狸小心地将她放回床上,蝉娘和墨团赶忙凑上前,用自己的身体依偎在青蛇身上,为她取暖。
“大王,没事了吗?”小黄问。
“应当是没事了,别担心,我在这里。”狐狸说着,看一眼窗外,照旧是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她褪下外衫,缩上床榻,拉过被褥,将一圈小鼠和青蛇围在自己的怀中,轻声安慰道:“睡吧,睡一觉起来雨就停了。”
小鼠们松了一口气,紧紧挨着狐狸,凑成一团,终于安心睡去。
风雨呼呼,掠过山峰;雷电不止,纵越千百山头。
不知过去多久,天光朦朦,狐狸渐渐苏醒,她低头一看,小鼠们正在她怀抱中呼呼大睡,墨团敞着肚皮,翅膀像被子一样搭在条条身上。
狐狸眨了眨眼睛,唇边露出一点笑意,可她的目光移动,却又一愣——青蛇呢?
她陡然清醒过来,赶忙抬头,只见床头的高几上,小青蛇静静盘在上面,依稀天光洒在她的鳞片上。
小青蛇身下垫着狐狸练字的草纸,微微一动便发出簌簌的响声,她低头看看,轻轻移动。
狐狸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出言打扰。
屋檐上的水滴,“滴答”、“滴答”落下,咕咚落入水坑。
小青蛇眼下的鳞片上静静泛着水迹,她呢喃一声:“狐狸,你做梦吗?”
狐狸不做梦。妖精是不会做梦的。
不等狐狸回答,小青蛇自言自语,轻声说:“我、我做梦了呢···狐狸,这里闷闷的,你知道吗?”
青蛇的尾巴尖,指着自己的心口,那里有一颗很小的心脏,在缓慢地跳动,一跳就是一百二十七年。
狐狸轻轻摇了摇头:她不知道,狐狸不知道心头闷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