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路飞奔,直到来到一个没人的角落,方才停下来休息。回想自己方才那拙劣的儿童把戏,不由觉得好笑。又想到那些妇人回过神来发现她不见了,必定又会去围堵萧韫,心中不免又有些得意。
她现在自然是不可能回到那凶险之地的,于是开始随机绕行。推开一扇小门,视线豁然开朗,只见面前是一排排晾在竹竿上的衣裳、被单,正随风轻荡。
许妙仪心中一喜,连忙走到一面杏色小衫前,伸手将其扯下。
杏色落下的瞬间,萧韫的脸进入了她的眼帘。他正站在她前方的竹竿后,手中也拿着一件衣服。细细看去,他衣裳颇为凌乱,额前还垂着几绺发丝。
“哟,这不是时之英者萧御史吗?”许妙仪讥讽笑道,“怎么跑到别人后院来偷衣服了?”
“许兄正气凛然,不也来偷鸡摸狗了吗?”萧韫笑盈盈的,“彼此彼此。”
许妙仪嗤笑一声,不再搭理他,以头巾形式将小衫裹在了头上,转身往回走。
萧韫很快跟了上来,低声道:“我们的计划或许可以稍微改改了。”
许妙仪瞥了他一眼:“你有什么高见?”
萧韫低声将想法说了,许妙仪面露难色:“这确实是比之前的计划稳妥些,但是……这牺牲也忒大了吧!”
“许兄大义,不会连这么点代价也不愿意付出吧?”萧韫讥讽道。
许妙仪有些恼,道:“我有说不愿意吗?”
萧韫低低笑了一声,道:“许兄果然深明大义。”
说话间,两人闻到一阵菜香,方知是走到厨房附近了。厨房外头有不少人忙活着洗菜刷锅,热闹得很。
这时,后方响起一道男声:“二位可是参宴的宾客啊?”
萧许两人回头看去,只见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正朝他们走来。
这对中年人穿着提花缎面的衣裳,男人戴着幞头,女人梳着精致复杂的发髻。如此盛装,想必是新郎杨明的父母。
萧许两人于是摘下头巾,将他们被“追杀”至此的事简单一说。
杨母笑道:“我们老两口正好没什么事,就带你们去宴厅吧。”
许妙仪看了一眼忙碌的小厨房,心中闪过一丝异样。
萧许两人道了谢,由杨父杨母领到宴厅。此时的宴厅堪比街市,人头攒动中,靠前方的一个人堆极其显眼。
许妙仪心道:莫非又是一个被“月老们”围攻了的倒霉蛋?
于是她随机抓住一个人询问,那人答道:“那是蓝三郎君,也就是明远镖局的主人。”
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许妙仪竟莫名觉得有些失望,与解答的人道过谢,和萧韫一同入座。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新郎官接回了新娘子,婚仪正式开始。
许妙仪很期待这场两千年后的婚仪,虽然尽力收敛着,但盈盈的眸光还是出卖了她。
坐在一旁的萧韫默默看着许妙仪,眸中也泛着几分兴味,唇角微勾。
转席、跨马鞍、跨火盆……
许妙仪津津有味地瞧着,却忽而向高堂上看了一眼。
主位上,杨父杨母满脸笑容,慈爱地看着走仪式的新人。
……
“礼成!”随着礼官尖尖细细的声音,婚仪宣告完成,掌声杂着欢呼在席间奏响。
新娘子被送入洞房,新郎官则要留下来陪酒。
杨明首先走到蓝钰身边,感激道:“郎君屈尊捧场,还自费给我添了那么多物件儿,我实在感激不尽!”
“你为我鞠躬尽瘁,这些权当我的谢礼。”蓝钰温和笑着,起身回敬。
四下里一片叫好,还有人借着酒劲儿喊道:“郎君,我也要为你鞠躬尽瘁!”
许妙仪心中暗暗讽刺道:“还真是驭下有方啊。”
饮毕,蓝钰对众人道:“我还有事儿,就先回去了,你们玩儿得高兴。”
萧韫和许妙仪对视一眼,视死如归般地摘下头巾,端起酒杯去找杨明敬酒。
不出所料,两人还没走到一半,便被一群妇女拉住了,下午的窘境再度上演……
与此同时,蓝钰和女侍出了院子,走在巷道里,忽觉背后起了一股寒意。
“郎君小心!”女侍慌忙叫道,连忙旋身抽剑,挡下短箭,发出“铮”的一声。
与此同时,两侧墙头落下数道黑影,迅速将她们团团围住。这是一帮蒙面黑衣人,几乎能隐没在夜色中,唯有手中刀剑闪着幽幽寒光。
蓝钰面色愈发阴沉,握着剑柄的手也渐渐收紧。她冷声问:“你们是什么人?”
其中一人冷笑一声,道:“我们是来杀你的人。”
说罢,黑衣人们便一拥而上。
宴厅中,许妙仪和萧韫被纠缠了大半天,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于是连忙抽身奔出前厅,逃命似的,引得不少人发笑。
堂中的欢声笑语在他们身后远去,夜风倏然送来“咻”的一声,尖锐而短暂——短暂得有些不正常,像是被扼断的鸟鸣。
巷道中,蓝钰见自己的鸣镝被一支速度更快的箭矢折断,气恼不已。
她和女侍的武艺都很不错,但对方少说也有十人,她们早已落了下风,身上挂了不少伤痕。
正在蓝钰准备让女侍高呼求救之时,头顶忽然响起“咻咻咻”的凌厉破空声,紧接着,几道寒光自面前闪过。
那寒光直冲黑衣人而去,强势地将他们逼退开来。
随后,有两人从天而降落到她们面前。
蓝钰定睛一看,认出其中一人是那个姿色相当出众的萧韫,另一个身形瘦小,约莫是那个许双。她略微宽了心,同时又生出些许疑虑……
但黑衣人很快就再度袭来,她没时间多想,提剑加入战斗。
萧许两人攻势迅猛,局势就此扭转。黑衣人们败退连连,不久就纷纷抽身逃跑。
“给我追!务必抓个活的回来!”蓝钰高声命令道。
许妙仪并不意外,当即往黑衣人离去的方向疾奔而去。
越过一道矮墙,萧韫便追了上来,低声揶揄道:“许兄,你这架势,倒似真要把某的手下弄死。”
许妙仪瞥了他一眼,道:“做戏要做全,懂吗?”
“是,某受教。”萧韫的语调颇为轻快愉悦。
二人并行了一段路,见四面无人,便停了下来,倚在路边的老树上休息。
待呼吸渐渐平复,许妙仪问道:“你确定你那些手下靠谱?不会被镖局的人抓到?就算抓到了也不会把你供出去?”
“许兄大可放心。”萧韫自信道。
许妙仪仍是不大放心,欲言又止,最终只道:“好吧。”
话音刚落,她便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异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