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们大包小包步履蹒跚,一个个眼睛里全带着稚嫩和好奇。他们从门口来到这里,再根据志愿者指示的路分散前往不同专业的报道口。
高精机械体研制通常是每年招生最少的专业,一年级也就三十号人。好不容易前面攒了十几号学生把行李装车一起拉到学校广场那边去,这边就又来了个女孩。
这么热的天,女孩居然穿着带帽卫衣和牛仔裤,头上还顶着个跟幼儿园小孩一样黄澄澄的渔夫帽,帽子上绣的是个小鸭子,鸭子还顶着个小太阳。她背着书包拽着个大箱子,走路慢慢悠悠的。
志愿者看过女孩的录取通知书后遗憾地说:“啊,前面刚走了一批,要不你再等等呢?一会车就回来了。”
女孩脸色惨白,“没事,我自己走也行。”
“齐哥在吗齐哥在吗?小李?”志愿者对着对讲呼了两声,没有回应,随即抱歉地笑笑,“沿路的志愿者可能都帮忙搬行李去了,你可能会迷路,稍等一会吧。”
琀珏却上前一把拉过女孩的箱子,“我带路。”
再待下去,他绝对会被当场热成一滩铁水。
女孩的“谢谢”被抛在身后,琀珏也压根不管,只顾自己哼哧哼哧飞快往前走,因为走得越快越有风,能凉快点。
后面人好像还说了什么,声音跟蚊子似的,琀珏也没听。箱子轱辘在砖路上磕得震天响,他一溜烟走出去好远。
直到路过的人全看向他身后,一开始他们是窃窃私语着什么,后来大波大波的人迎面往琀珏相反方向跑,他才舍得回头。
身后空荡荡,远处一片黑压压的人围在一起,琀珏刚不以为意接着要走,听到那边喊“有人晕倒了”,他忽地想起来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医务室。
见女孩睁开了眼,琀珏认为自己仁至义尽了,二话不说起身就要离开,校医却拦住了琀珏。
“哎等等!”校医看向女孩,“你是新生吗?认不认得去报道的路?”
女孩迷迷糊糊摇摇头,校医便将琀珏摁回到椅子上,“人家不知道路,你送来的人,你得负责给人家送过去。”
“我也不一定知道。”琀珏不想揽事。
“你不是学生会会长吗?就是你把领导家儿子打了吧?还是我给上的药呢!”校医笑着说,“姑娘,你打针还是输液啊?”
女孩突然慌了,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撑着要坐起来,“我没事我没事,我一会儿就好了!”
“都烧到三十九度八了还没事啊?要是你三十七度我就放你走了,但你这烧得这么高,我得对学生负责啊。放心,打针输液学校都给报销!那就打针吧,躺着别动啊,我给隔壁开了药就来。”校医指了指隔壁,离开了。
“我、我真的没事……”
女孩掀开被子要下床,琀珏伸手抓住女孩手臂,“你要是再晕倒了,我还得把你送到这来。”
琀珏手劲特别大,女孩挣扎了半天,只好乖乖坐着,“我真的一会儿就好,现在几点了?”
琀珏仰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差十分钟下午三点。”
“下午三点……”女孩思考着,“那就是还有十分钟……还有十分钟我就退烧了!”
女孩兴奋地看着琀珏,眼里星星闪闪,琀珏叹了口气,心想早知道这是个傻子,他就不会自告奋勇了。
琀珏抽出片状温度计往女孩额头一贴,“三十九度六,你十分钟后退烧是一点点退,退到晚上叫退烧,还是直接从三十九度到三十六度?”
“我是夜里三点发烧的,一般持续十二个小时,就会立即退烧。”
女孩一本正经的,好像很坚定自己说的话。琀珏再度叹气,郁闷校医为什么还不来。
九分钟后,女孩眼神里的光始终未停过。
她一直仰头盯着泛黄墙上那老旧的表,等到又走过五十秒时,她突然拿过琀珏手里的温度计贴在额头上。
温度计上大大的红色数字不停闪烁,时而三十九度六,时而三十九度八。
女孩眼眸发亮看着琀珏,嘴里念叨着:“五、四、三、二……”
喊道“一”时,那温度计竟就真的瞬间变成了绿色的三十六度五。女孩拿下温度计满意地笑笑,又将温度计举到琀珏眼前。
“怎么样?神奇吧?”
琀珏接过那温度计,翻来覆去地看以为是坏掉了。
“……我有一项特异功能,那就是我特别容易生病受伤,但也特别容易痊愈,而且通常还痊愈得……”
琀珏也不停女孩的话,又一次将温度计粗鲁地贴在女孩额头上,得出结果不变。
“痊愈得很快……我没骗人吧?”
女孩笑得像在短跑比赛里拿了小红花的小学生。很快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赶忙翻身溜下床,“我得走了,不然被逮到要打针!”
说着女孩拽起自己行李就猫腰窜到门口,鬼鬼祟祟地左顾右盼一阵,径直穿过走廊跑进了楼梯间。
临消失前,女孩还笑盈盈地喊了两句,“请你帮我保密啊会长!谢谢你!我们有缘再见!”
不是说不认识路吗?!
琀珏愣了一下想要跟上去,走到门边脚下踩到一个石头似的硬硬的东西。他移开步子,捡起那枚圆溜溜的小物件。
硬币大小,中间是空的,形似荷包蛋,像是纽扣之类的东西。
琀珏面对女孩跑远半天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心不在焉地盯着已经空掉的楼道。
他也是这个专业的,还是这一届的导助,怎么不会再见呢?如果可以的话,甚至可以天天再见的。
琀珏将纽扣揣进兜里。脸上的伤莫名作痛,他摸着微微肿胀的眼角,开始对某些事情产生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