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维莱特感觉头有点痛,这让他想起在审判庭看着被告人和原告当庭撕打的过往:“回沫芒宫说吧。”
静原给了旅行者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身体,再三确认打出来的伤都愈合后,还特意做了个护身符:“这个能抵御一部分水元素伤害。抱歉旅行者,他这样折辱你,我还没法帮你报报仇。”
“这不是你的错,不必道歉。”旅行者珍重的握住这块海螺护身符,“谢谢你,卡吕普迪斯。”
“唉……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那家伙的确是另一个我。”静原忍不住吐槽,“怎么能恶劣成这样。”
“没事。旅行者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我会打回来的。”
旅行者爱憎分明,有仇必报。
“……我跟你一起打。”
这边密谋要如何围殴,那边的那维莱特面对[卡吕普迪斯]也很无奈。
“所以,你是没有获得预知这个能力的,对吗?”
“没有,五百多年前,六神讨伐坎瑞亚的那天我没有获得任何不属于我的能力。”[卡吕普迪斯]平静道,“如果我知晓未来,不可能让[那维莱特]死在我前面。”
“他……”是怎么死的。
“……那天我不在。之前纳塔全线崩溃,我带着纯水精灵,和其他国家的联军去了纳塔支援。后来深渊教团出现,把埋藏的暗钉启用,联军损伤惨重,所以深渊踏破了纳塔,逐个击破了六国的防线,裂隙在全世界出现。速度那么快,人类只能用尸山血海拖延它们入侵的脚步。后来惊动了天空岛,可惜那位也无力回天。失去的,被污染的土地和灵魂不会再回来。”
[卡吕普迪斯]眼眶通红:“神明相继陨落,各地的元素龙王也陷入癫狂,你……[那维莱特]为了庇护枫丹的水族,维系深海之下存活的希望,献出了全部的力量。我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那维莱特]授予我亲王的位格,要求我庇护剩下的水族和人类。”
大颗的泪珠滚落,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都死了,如果不是旅行者拥有净化深渊的能力,连最后的据点都会被深渊吞没。那维莱特,你叫我怎么不恨他?如果不是深渊教团,我本可以回来支援,至少你不会死……根本就不会死!”
他捂住脸,悲鸣泯灭在指间。
那维莱特抬手想要拥抱他,就像每一次拥抱伤心的小鱼那样,可是对方拒绝了:“我的王不会再回来了。”
“福勒依斯呢?”偷听的静原忍不住插嘴,“她也死了吗?”
[卡吕普迪斯]放下手,露出那双血红色的竖瞳,幽幽道:“她当然死了,为了救你,释放了全部的力量,连沉睡修养的机会都不会有,成功将你从死亡的世界重新拉了回来。”
“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从纳塔回来的?”
太可悲了。
本该死在纳塔的人鱼被最好的朋友纯水精灵以命换命救下,怀揣着回家搬救兵的希望,跌跌撞撞赶回枫丹,看到的就是魔物横行,四海归葬的人间炼狱。被迫复活的厄里那斯绝望的发出悲鸣,它的每一次呼吸,每一秒存活对周围的生命来说都是剧毒,美露莘们没有死在深渊的浪潮中,却被愤怒的人类抓住残忍杀害。那是厄里那斯的女儿,也是卡吕普迪斯珍爱的孩子,可偏偏下杀手的是被他们保护的人类。
卡吕普迪斯再一次杀死了绝望的厄里那斯,踩着死者的尸骸获得了不会被深渊污染的躯体和力量,可是他的灵魂已经污浊。
卡吕普迪斯疯了。
但是那维莱特的遗言要求他必须活着,因为他是枫丹的大守护者,他要保护水族和人类。
赶在失控前打晕对方的那维莱特看着自家活蹦乱跳只是有点眼睛痛的鱼,不知道是欣慰还是庆幸,亦或是后怕。
静原打横抱起另一个自己,忍不住掂了掂份量:“他好瘦。”
派蒙和旅行者都是表情复杂。
“他看起来很疲惫。”像是一张拉满的弓,绷到了极致。
“如果那个世界的深渊都是那种程度的话。”那维莱特严肃道,“我们也要早作准备了。”
在场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是一份无比珍贵的情报,穿越了破碎的世界壁垒与时间洪流,送到了如今的提瓦特手中,足以救下不计其数的人和命。
静原查看了对方心脏的部位,陷入诡异的沉默。
那里有福勒依斯力量的气息。
那是一颗水做的心。
比起预知的画面中那维莱特死亡,摆在眼前的,福勒依斯本源力量重构的心脏让静原额角直跳。
好消息:完全不焦虑了。
坏消息:因为天已经塌了。
派蒙僵硬道:“卡吕普迪斯看上去也要哭了,怎么办怎么办?”
旅行者不知道怎么办。
“福勒依斯是他最好的朋友。”那维莱特理解静原内心的崩溃,这是直接摆到眼前的事实,“就像你看到派蒙染血的头冠,却不见派蒙那样。”
旅行者瞬间明悟,觉得自己大概也会崩溃的。
“那维莱特大人,已经排查过苍晶区,厄里那斯周边没有出现异常地脉波动。”
“那维莱特大人,白露区秋分山西侧排查完毕,地脉涌动正常,没有淤积。”
“那维莱特大人,样本取样对比参照后,没有在科学院现有样本中发现同种程度的深渊物质……”
那维莱特坐在办公室听着逐影庭探员们一茬接一茬的报告探查结果,只觉得情况愈发扑朔迷离。
众所周知,提瓦特的记忆与历史封存在世界树中,而地脉则是世界树的根系,储存着众多的历史与回忆。有时候地脉奔涌遭到阻拦,就会形成淤积点。淤积最后产生的东西,被称呼为地脉之花。
那维莱特本来猜想[卡吕普迪斯]的出现是地脉的推动。可是厄里那斯因为深渊力量的缘故,整个苍晶区也只有一小部分会有地脉淤积点。如果这两块相近的地方地脉没有问题,[卡吕普迪斯]所言的直接出现在厄里那斯东北部倒也说得通。
新的问题出现了,[卡吕普迪斯]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的?
而另一间私密的房间里,静原和苏醒后的[卡吕普迪斯]坐在沙发上,旅行者和派蒙一面吃茶点,一面听他们交谈。
“你既然能看到未来的剪影,做了改变吗?”
“有一点,不多。”静原搅拌着咖啡,加了两块方糖,“反正最后都死了人。”
“不意外。所以我的到来,你也看见了吗?”
静原想到这个就叹气:“严格来说,我以为会是我和旅行者打。那段时间我还在思考枫丹该是出了什么问题,他又做了什么,才能让我对他出手。”
“毕竟是旅行者。”静原看了一眼空,“后来看旅行者在枫丹到处探索,我的几个孩子担心你会找到我在海底的私产,觉得大概会是因为旅行者拿走了我的财产,导致我跟你打架。不过财产这种事其实还好,毕竟海下的私产划分向来不是十分清晰严苛,谁找到了就是谁的。换句话说,如果旅行者你能够破开我的禁制(防盗门)取走财宝,那也是你实力的一部分,我认可。”
在枫丹四处探索(劫掠)的旅行者尴尬的挠挠头,听到这话他可耻的心动了。
[卡吕普迪斯]没有呛声,显然他当年也是这么想的:“然后呢?”
“后来又看见了一些未来的片段,和你描述的基本一致。再然后就是你来到这个世界。”静原摊牌了,“从原始胎海回来后,预知那些随机的片段已经不会再眼睛痛了。不过那维莱特说药还得吃。”
派蒙了悟:“难怪格蕾丝蒂说你老毛病复发呢。”
旅行者咽下一块饼干:“所以,那个世界的旅行者是我的妹妹荧,而[我]才是深渊教团的领导人。如果是因为深渊教团的阴谋让你失去了这样多,我姑且原谅你刚开始对我的无礼。”
“……不需要。”[卡吕普迪斯]表情空白,“这是不同的世界,对你来说我只是个莫名其妙上来就攻击你的敌人,要报复尽管放马过来。”
派蒙气呼呼的飞到静原身边,大声告状:“他好讨厌哦。”看不出来旅行者是想和他化敌为友吗?这可是看在卡吕普迪斯的面子上唉!
[卡吕普迪斯]还是那副死人样子:“随意。”
至亲挚友的离去带走了他全部的正面情绪,极端的痛苦和憎恶裹挟着他的心脏,表露出来的情绪少之又少,空白的表情已经是极力控制后的产物。
已经不会更痛了。
派蒙呐呐的缩进静原怀中,被投喂着吃了两块饼干,帕子擦擦嘴角碎屑,毫无被他当成小孩子的自觉,扒拉着静原的手嘿嘿笑:“还是你好。”
这些都刺激不到[卡吕普迪斯],他还是那个死人脸。
“我不会在这个世界待太久。”他突然说话,“我还要去找派蒙,带她回家。”
他答应过荧,会照顾好她珍爱的伙伴。
“派蒙也在这个世界吗?”静原更关心小朋友,“我们可以一起帮忙找。”
“她不在。”[卡吕普迪斯]突然侧目看向静原,两双湖蓝色的眼睛对视,“这个世界只有你和我是可以重复出现的。一条世界线只能有一个派蒙,一个旅行者,一个那维莱特……明白吗?”
“为什么可以有两个我。”
“还记得你第一次从人鱼变成人的过程吗?”
说到这个连旅行者都精神起来了,那天卡吕普迪斯流的血可能是一生中最多的一次,酷刑一般的分化让人根本不忍心去看。
[卡吕普迪斯]的声音似乎是来自深海的回响:“从母亲那里得到的祝福,能够让你我拥有第二条命,在高天的棋盘上占据两个位格。无论是人鱼卡吕普迪斯,还是人类静……源?”
他也无法说出静原的本名。
“难怪……”静原倒是隐隐有些明白,难怪每次分化都如此痛苦,竟然是直接将他分成两个部分,拥有两个被高天命运承认的身份。
那么[卡吕普迪斯]的到来是占据了其中一个身份,具体什么形体表现——高天不在意这个。
“不过,与其说这是母亲的祝福,不如说是高天的命令。”静原想到了什么,“祂的用词很精准,赐福就是赐福,祝愿则是祝愿。源海赐福可能有高天的默许。”不然原始胎海为什么要祝福他,祝福他战胜他自己的结局,战胜敌视他的命运?
静原顿悟了,他感觉自己充满了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