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先生“奥”了一声,继续穿戴官服。等他对着铜镜整理官帽时才回过神来,揉揉惺忪的眼睛,指着正和书寒鸦下棋的梅知许结结巴巴确定道:“你刚、刚说他是哪里来的?”
准点送水的小厮打断他的问题,催促道:“大人您该快点,小心迟到。”
“莫慌,我时间掌握得很精准。”说书先生穿戴洗漱不过盏茶时间,他看看时辰追问道:“这一局什么时候能结束?”
“观棋不语。”一直未再开口的梅知许终于忍不住提醒道。
“嘿。箭察司了不起?现在又没上职,而且这是我家,我还没邀请你进来。”
信南山闻言按刀待敌,他怕说书先生激怒眼前之人。
谁知梅知许非但不生气,还认可道:“言之有理。本官叨扰,特向主家赔罪。这盘棋如今已失了味,下次有机会再续。告辞。”
“哎?这还没下完呢......”明明是说书先生赶别人走的,如今倒是意犹未尽起来。
“大人这么喜欢看画本子,为何又要抑制这世间的万物生长。所有人都隐藏自己活在循规蹈矩下,岂不是枯燥的很,有意外才会更有趣不是吗?”书寒鸦直言道。
“有几分道理。这是你的处世之道吗?所以你也并不是正义的化身,纯粹就是想要让这个高高在上的组织低头?”
书寒鸦并不会陷入到自证的陷阱里,“大人怎么认为都可以,只要在某件事上达成共识,其他人各有志,不用非要天下大同。”
许是书寒鸦对自己劣根性的坦诚说动梅知许,他主动道:“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每年的二、三、九、十一、十二这五个月的十五是制定偶标的日子,掠标时间在下次会议结束之前。目标一经确定,无论是谁都不得更改,即便是组织之人的至亲好友。”
“为什么其他几个月不计划?”说书先生插嘴问了一句。
梅知许将自己的白色棋子收起来放回棋盘,也没拿乔,答道:“因为劳逸结合。”
书寒鸦开了个玩笑,“若是大人是其中一员,那这一定不是大人制定的,草民听闻箭察司全年无休。”
梅知许虽然年纪有点大,但还是听懂了他的调侃,附声道:“的确。”
书寒鸦又道:“晚辈冒昧猜测下,制定这个时间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春曰礿,夏曰褅,秋曰尝,冬曰烝。四时之祭一年之中只能进行三次,但又不确定是哪三次,所以四个日子都空出了。”
“不算冒昧。”梅知许应道。
“那么制定这个规矩的一定是朝廷中的人。藏天眠作对朝廷江湖都是百利而无一害,可却选择了他,说明他挡着某个人的道了。我曾听藏兵谷的人说他们正在赶制一批给秋家军和墨家军的武器,可我暗中追踪过数量却对不上,所以这些武器必定挪作他用。能将这些武器发挥大用的人,在下大胆猜测下,此人姓谷。”书寒鸦用得是肯定的语气,而非试探之词。
“不算大胆。”梅知许回应。
“云南王曾前去藏兵谷之后就被杀害,恐怕是因为他发现藏兵谷囤兵器,却不愿意与之同流合污还准备向圣上检举的原因吧?我听闻老云南王是一个异常保守的君主,而扶持上位的新云南王则比较激进,更利于合作。杀这么多人又结同盟,连带武林都要掌控,莫非他打算逼......”书寒鸦的话戛然而止。
“属实大胆。”梅知许将最后一枚白子装入棋盆里,起身看着外头窜动的火光,缓步朝门口走去。
书寒鸦知道的越多,可选择性就越少,实际上成为目标的他如今只剩下两条路可走,要么加入他们,要么击毁他们。
“你若再不走,可真就来不及了。”书寒鸦好心提醒说书先生。
本被说的云里雾里的说书先生看看时辰的确不早,边往外走边嘱咐书寒鸦等他下值后再叙话。
送走说书先生,书寒鸦这才上前与一直候着的信南山叙话:“信大侠的目的我已猜到,但我不可能一直躲在这里。”
说书先生刚出房门又被吓了一跳,梅知许竟还没走,正负手站在前排屋顶上。
说书先生按了按胸口,加快步伐,嘴里不忘小声咒骂两句。等他看到一片狼藉的外墙和大门,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哪个王八蛋干的?!”
王道非正在收兵,听见也不应,他对这人可没什么好印象。论官位,说书先生比王道非高,王道非在他门前摆阵仗怎么得也要来说明一番。如今非但没有主动上前,甚至听到他发问还不理不睬,可见说书先生在官场是毫无官威。
说书先生这个人有时候脾气一点就着,有时候又特别宽容大度,王道非不来,他便自己过去请教:“王大人,我这门怎么回事?”
王道非朝屋顶努了努嘴。
说书先生梗着脖子刚想上前质问,就见有包东西落在自己脚下,他捡起来打开一看竟是满满的一袋金子。
“大人,这够您的墙倒八百回。”
听到王道非的调侃,说书先生摸摸鼻子,朝他拱手一揖,由小厮扶着上马车,朝午门赶去。
等车子行驶一段路程之后,说书先生一手拿出一个金元宝,上下颠颠,又对碰数下,听声音清脆知道是纯金不含水分的,不禁感叹道:“有钱真好。”
掀开马车的布帘,说书先生将两锭元宝交给小厮,嘱咐道:“送去给王晴岚。”
小厮撇了撇嘴,“大人,您又不是不知道,多少年了岚当家何曾收过您的东西。”
“这次她会收的。若是她不愿收,就说算借的,让她算利息给我。”
王晴岚看到金子二话不说就全部收下,然后倒手给旁边的大胡子硬汉,“府衙不适合前辈,难以发挥您的才能。愿以长风镖局二当家之位以待。”
小厮认得这个大胡子,正是江湖上最讲义气的大侠信南山。
信南山与书寒鸦一番交谈后,发现自己还是不适合衙门,于是当场向王道非请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