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直视天子,实属大逆不道。万乐帝咬得后牙槽都痒痒,才没有将这罪给定下来。
将士有征战之心,君主无一统之志,如此还有什么可说。就像这次,兵马强壮,粮草齐全。本可以借着收复天津,士气正旺的时候一鼓作气再下一城。可偏偏万乐帝连下数道命令让他们收兵,为的是他要和肃慎签订下和平文书。
与肃慎议盟,无异与虎谋皮。肃慎一而再再而三地攻击边防,目的就是从地广物博的大颂获得他们缺少的铁和钱财。
那么等有一天肃慎取够不缺了呢?被柴狼虎豹环饲,投食只能维持暂时的相安,唯有收服或杀之才是保命之策。
居月白见微知著,知道已不能再多留,否则真有可能触动圣怒。何况话不投机半句多,当即拂尘一扫,行了个道礼后翩然而去。
等万乐帝反应过来不能让他这么轻易就离开,想将人扣下时,哪里还有居月白的身影。
大殿内寂静无声,万乐帝独坐良久,他手中还拿着居月白献上来的道门古经。
一直到日昳万乐帝方才来到书房案前。提笔、放下数次后,最终还是在明黄的圣旨上写下封居月白为元城城主,位同三品大员,但却没有马上派人追去传旨。
其实万乐帝若立刻想居月白死或许有点不容易,毕竟他有绝世功夫傍身,万一逃脱躲起来想找到也有点难。
可若是不想让他好过有的是办法。一个城主之位够他成为众矢之的的。
居月白出了皇宫之后,没有在国都逗留,而是走小道离开。
所以那位黄衫姑娘的东西没有送出去。侍女心疼道:“小姐,咱们去茶楼里喝喝茶润润吧,瞧瞧您的嘴唇都有些发白了。”
难掩失望的黄衫姑娘由着侍女扶着进了身后的茶楼。
书寒鸦也在这里饮茶。反正已经出来,索性用完午饭再回去,因为今日恐怕没人记得给自己送饭。
这茶楼的茶点不错,陪客的人也很有意思。
书寒鸦对面坐着位着青灰色直裰,头戴东坡巾的中年男子。他虽穿着与寻常文人士大夫无异,但身上却带着在高位上浸染多年的气势。
这样的人无论居家还是出门总有使不完的护卫侍女,今日却偏偏独身一人,洗手为他斟茶递糕点,书寒鸦觉得真正是奇。
“早闻少侠大名,只是诸事缠身。今日能与少侠相逢一叙,也算偷得浮生半日闲。”
书寒鸦既已接受他纡尊降贵的示好,嘴上礼数自然不能少,“多谢太傅抬爱,草民愧不敢受。”
“今日这里无太傅,只有凑热闹的两个游客而已。”即便是这样普通一句话,谷雨临说的时候也带着不容置喙的气息。
“太傅大人有礼。”
只是谷雨临话音未落,便有人前来提醒他,在这国都之中有地位的人到哪里都有地位,不可能做个游客,有也是旁人陪着演戏。书寒鸦虽愿意陪他演,却有不知情的人提醒现实是何样。
黄衣少女也没想到会在这样一间普通茶楼里碰到谷太傅,但既遇到自然要上前打招呼,只是却没发现气氛的微妙。
太傅对于被人打扰本有些不悦,但看清来人真容后,沉下去的脸上顿时挂起三分笑意,和蔼道:“这不是丞相大人府上的千金吗?”
原来是上官家的人,书寒鸦真没想到。按照辈分,应该是前朝上官皇后的侄女。老丞相的孙女给居月白送礼,也算是一桩大谈资。可惜没送成,要不然说书先生又有得忙。
黄衫女子不过按照礼节上前打声招呼而已,随后便离开另寻了一张距离较远的桌子。
因这一段,太傅接着说大家都是普通人便不太合适,索性聊起正事:“前些日子托紫衣姑娘代为向公子传达本官的爱才之意,不知这些日子公子考虑的怎么样?”
“紫衣姑娘已如实向草民传达,只是草民天资有限,怕愧对太傅的厚爱。”
见书寒鸦不接话,谷太傅干脆直白点:“本官已被封为正旦使,只等着一声令下,便出使肃慎。圣上有意让太子历练一番,便命他随我一同前往。”
书寒鸦感怀道:“颂朝有太傅真是百姓之福,相信太子在太傅的悉心教导下,将来必定能够成为一代明君。”
谷太傅露出几分意外的神色,“你不反对议和。”
不是不反对议和,而是权利掌握在万乐帝手里,他在位一天,打不打都是他上下嘴唇碰一碰的事。
不过书寒鸦肯定不能这么说,谄媚道:“草民乃一介粗人,只会舞刀弄枪、赌钱作乐,对国家大事自然是不懂的。但是草民想圣上贵为一国之君,所作的决定肯定没错的。”
见书寒鸦非凡不上钩,还直接撇清了关系,谷太傅算是明白肖恒为何数次在他手上吃亏。
油盐不进的人再怎么兜弯子都没有用,直接才是最有效的方法。
“此去一路凶险,若有少侠作伴,他日本官若是身临陷境,相信少侠必定能护太子周全,本官也可安心。”
谷雨临直接,书寒鸦自然也就干脆,“若是太傅与太子殿下真为民出使肃慎,草民愿同往。”
“好。”谷太傅的语气里没有任何激动的情绪,显然对于这个结果没有什么意外。他想要的人,又怎么会允许他有自己的想法。
不过面子工程谷太傅还是做了,“今日得公子承诺,那本官便再无后顾之忧。我敬公子一杯,先干为敬。”
酒足饭饱之后,书寒鸦顺便在茶楼里买了匹马,骑着慢悠悠地回转,他懒得走路。
现在人已经基本都散了,路上宽敞不少。加上书寒鸦并不着急,倒也不觉得纷扰。
突然迎面一道银光闪来,落在他身前五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