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京哇哇哭了许久才停下。
过了几日,沈珩之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就过去和使臣会合。魏国舅携子亲自道歉,因身在诏云,北国使臣只能将牙齿打碎了朝肚子咽,不敢造次,只等着三皇子平安回国才想办法好好对付他们。
这些日子,李浔阳一直陪在沈珩之身边,在她的细心照料下,沈珩之身上的伤很快就痊愈,又过些日子,连疤痕都看不见了。
出发的前一晚,两人都没有睡着,不约而同地走出门,就碰到了一起。
“公主还没休息?”
“嗯,三皇子也睡不着?”
沈珩之抬头看看夜色,又看向身旁的李浔阳,缓声道:“不知怎的,反复睡不着,就想出来走走。”
李浔阳叹道:“我也是,睡不着。”
他们是宿在客栈的,皇帝李显命人将整座客栈包下,专门留给沈珩之等人居住。
二人借着月色走过长长的回廊,脚下草丛间虫鸣声不断。
明月高高悬在夜空,星星密密麻麻铺在旁边。
树影婆娑,蝉也渐渐熄了嗓子,远处灯火明明灭灭。
微风轻拂面颊,凉爽惬意。
这是诏云独有的,而北岳国的夏,往往快而热烈。
“你这次回去,定会有所作为的。”李浔阳没有明说,她知道沈珩之是回去继承皇位的。
“那就借你吉言。”沈珩之看着他,轻轻笑着,“为何觉得公主有点难过?”
李浔阳一惊,猛然抬头看着他。
这是沈珩之第一次打趣自己,所以让她惊讶万分,良久都缓不过神来。直到被他轻声唤回思绪。
“公主?”
李浔阳就着方才的话回答,“你如何看出来我有些难过?”
沈珩之抬手摸摸自己的心口,说的很是云淡风轻,“感觉出来的。”
“对啊,就是你走了,我难过。”李浔阳说完,发觉沈珩之也怔住了,她接着又补充道,“以后就闲暇时就没有人说话了。”
“你在这儿,我还能看看你的字画,你走了,无聊之余,我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李浔阳吨吨吨一口气说出了这么多话,沈珩之一直定定看着她,没有言语,就这么悄无声息,双眸透过她的眼睛,仿佛在看另外一个人。
忽然,他抬起双臂,将人拥在了怀里。
李浔阳震惊万分,下意识要推开他,许是触到他的伤口,沈珩皱了皱眉,但仍旧没有松开,反而越搂越紧,渐渐地,李浔阳也放下了戒备,轻轻靠在他怀里。
她绞尽脑汁,始终想不出来这是什么感觉,却一点儿也不反感。
跟前世不同,前世只要跟沈珩之有一点接触,她就厌恶至极。
可沈珩之又何尝不是?
前世的沈珩之怕是杀了她的心都有吧。
在他怀里,李浔阳不敢动弹,耳边风吹拂,碎发掠过脸颊,四周很安静,静的都能听见彼此呼吸声。
就在她想要挣脱开来,突然额角处一凉,男人的唇瓣落在上面,像一片雪柔柔的化开,融在了心里。
李浔阳脸颊发烫,仿佛只有额头的那抹凉意能够缓解。
许久,他才抬起头,慢慢松开怀里的人。
“你会记住我的,对吗?”
这声音极具温柔,如三月的风,激起了心中的涟漪。
李浔阳在这道声音的魅惑下,点点头。
以至于后来她是如何回去的,都记不清楚了。
第二日一早,沈珩之随着使臣启程回国,李浔阳一直目送队伍离开临安城。
仿佛一切像是一场梦。
前世的她,悄悄帮助沈珩之回归北岳,那时她站在城楼上,远远地目送他离开。
那时她并不想多管闲事,只是略微思索,便同李云纵一起暗中帮助沈珩之回国。
只是沈珩之不知道,自己能够平安回去,也有她的功劳。
李浔阳也不想为自己辩解,因为在沈珩之眼里,她永远都是一个坏角色,就算他知道是她帮助了自己,也不会觉得她好心,只会觉得她别有用心。
有时候李浔阳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心,她把李升平当作亲弟弟,把魏皇后当作亲生母亲看待,旁人在她眼里,那便是无关紧要的,就算她知道谁是谁非,也会下意识偏袒他们的,对他们的所作所为,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放沈珩之回国,算是对他的补偿,也算是赎罪。
如今李浔阳才明白,对的永远都是对的,错的始终都是错的。
北岳的车队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李浔阳才返回客栈收拾东西。
店小二将一件东西交给她,说是沈珩之临走前交待给他的事,务必交到她手里。
李浔阳接过拿回房间,剥去其上画筒,里面竟是一副画。
待她缓缓打开画卷,顿时愣住了。
画上画的是她。
是她站在山茶花树下的模样。
山茶花如火如荼地绽放,少女粉色衣裙在风里摇曳,红色花瓣迎风飘扬,落在她长长的青丝之上。
画中人一颦一笑,栩栩如生。
原来他那些天是在画她。
李浔阳后知后觉,沈珩之该是知道自己要回去,所以就一直待在房间作画,务必要在离开前将这幅画交给她。
看到画的那一刻,她心里是欢喜的,可现在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反而有些失落,低低的忧伤感爬满心头。
回宫后,李浔阳将这幅画收进卧房,闲来无事便拿出来打开看看,如遇夜晚,她仿佛看到沈珩之在烛火下作画的场景。
也不知道现下他走到了哪里。
某个夜里,她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回到了北岳国,沈珩之已经成为北岳国皇帝,他像是变了一个人,杀伐决断,面对她,更是直接强取。
她被吓醒了。
醒来时四周静悄悄的,她再也睡不着了,直到隔日清晨,早早起身去花园散步,不料经过扶华宫,难免触景生情。
可是昔人已不在,院内显得空旷荒芜。
李浔阳在漫步其中,仿佛风里都有沈珩之的气息。
她亲自给沈珩之栽种的花草浇水,等浇完后,又去他待过的书房里看了看,坐一会儿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