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门打开后,小羽率先进屋,并对筑山说:“你先在外面守一会儿。咱俩同时进来了,万一门又自己关上,出不去怎么办?”
筑山莞尔,一种大人陪小孩过家家时隐忍的笑。“行,你要是被困住,我一人回去搬救兵。”
屋子不大,比外间的接待室还小,更像是个安检通道或传达室什么的。这不,对面又是一扇严丝合缝的金属门,门的正中央有个带刻度的大方向盘,小羽走过去瞄了一眼就放弃了。根据常识,这是种极难破译的密码锁,远胜于那种只有0到9十个数字的按键锁。这种转盘式的可以左转82度,再右转11.5度,几乎算open set,问你怎么蒙?况且还不知道密码共有多少位。
两张合金质地的办公桌不知什么年代打造,每只抽屉也上着锁。从桌上散落的个人用品——保温杯、笔、装糖果的小铁盒——来看,曾在这里工作的俩人离开得较为匆忙,好像就是上着班忽然被人叫出去,那之后再没回来过。
除了桌椅,屋里有台落地式饮水机。从水箱的干涸程度判断已闲置多年。一只两米高的陈列柜里摆着各种机器人、导弹车和军舰模型。旁边的墙上挂着两支不知什么型号的突击步枪。
小羽取下当中的一只,先将为了节省空间而折叠在一侧的枪托打开,全长大概两尺左右吧。保险在一侧,目前位于推上去的状态。枪栓锁扣有两个,一个在侧面,一个在扳机护弓里。抬起枪,小羽将右眼对准瞄准器。
“当心走火!”背后脚步声响,筑山站到她身边。
她哼了声,拔出弹匣,见里面满满地装了大约30颗子弹。随后将枪插到自己背包的一侧,好似插了把雨伞。又将另一把的弹匣卸下,揣进兜里。
“小小年纪……”身侧的筑山看得直摇头,“要不然,未婚夫都吓跑了呢?”
自从二人逼退湖水、沿中央坑洞下行以来,小羽专心应付陌生的环境,几乎忘记寻找陌岩的事了。心知眼下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又想起筑长老也有个俗世里改嫁的母亲,火车上不是还给他打电话来着?纯属好奇,问:“你妈住哪里?你平常都多久回家吃一次饭?”
他眯起眼睛,将她笼在他的视野中,“怎么,你想我带你去见她?”
换成别的大姑娘,这时早该臊得满脸通红了。可小羽寻思,俗语不是说丑媳妇终要见公婆?筑山若果真是陌岩,那她见他妈妈也就无可避免,虽然她不丑。
当下耸了下肩,“有这可能,到时候看情况再定吧!喂,听源济叔讲你还有个妹妹,是你妈跟接盘侠生的对不对?她长得像你么?她小的时候有没有整天欺负你?”
“啥?”他那两道平直的眉毛拧成佛堂里供着的玉如意,“不是所有的小女孩都跟你那么野……能耐大,好吧?”
小羽有些失望,如果真的是个跟她年龄性格都差不多的妹妹,倒不妨见上一见。又问:“你们无量寺穷成那样,你是不是没法每个月都往家寄钱?嘿嘿,话说你妈养大你也不容易,还送你读大学。结果你就这么出家了,不养老也不给她生外孙,你说她生了你是不是还不如生块叉烧?”
“别人一句你一百句,”他叹了口气,走去摆放军舰模型的橱柜一侧。“你是不是已经见过我妈了?怎么口气跟她如出一辙?”
“英雄母亲所见略同,嘿嘿。”
原来橱柜靠里面的那侧钉着个钩子,钩子上挂了件深蓝色制服上衣。筑山伸手进上衣口袋,从里面摸出一串钥匙。手拿钥匙走去一张办公桌,对准其中的一只抽屉一把一把地试。
“啊、你……”小羽的嘴半天才合上,“你小子眼挺真尖的嘛!不错,回寺给你加鸡腿!”夸人的语气就好像无量寺是她家开的,她才是那里的方丈。
试到第四把的时候抽屉被打开,里面只是些日用品。再打开一只,取出本封皮上诸多磨损的簿子。她凑过去,同他一起观看。前面的十来页基本都是照片。哦,原来这还真是座地下金库,屋里满满地存放着大金砖么?话说他们一行几人来此,原本预备着跟青面獠牙的邪祟们大干一场,这期间少不了要灭掉几个魂儿。结果鬼一个没遇上,却撞见个富可敌国的金库?
照片里这些金砖的块头比常见的要大,上面刻的字符奇奇怪怪。小羽去过的世界也不少了,从未见过这种文字……也不是,她跟智能人圣章去铴城出任务那次,曾见他闲来无事写过类似的文字。所以黄金本是暗世界人的?
“能进里面瞅瞅就好了,”伸手摸着那些照片,小羽咽了下口水。“咱俩一人背几块回去,把你们寺欠的那些陈年老债都还上。让你的徒子徒孙们从今往后昂着头做人,再也不用对参悬寺那帮臭和尚低眉顺目。”
他的目光从照片上收回,移到她的侧脸上。“丫头是不是去到哪儿都跟回自己家一样?”
“差不多吧,当成自己的家才好反客为主啊!”
他压低声音,“给你未婚夫知道你满世界乱跑,还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会不会生气?”
他这是在试探?她想象着陌岩生气的样子,“肯定会啊,嘴都能气歪。不过他现在……怎么解释好呢?算是失忆了吧。”
筑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怪不得会走丢。这样的话,就算你能把他找到,他不肯认亲怎么办?”
明知是在逗她,最后这种可能性依然让她火冒三丈。“我这么可爱,谁会不认我?”
打断他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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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后面的那些纸页是手写的各种出纳记录,似乎不止与金子相关。小羽还在乱翻,筑山已离开桌子,走去那扇紧闭的内门前,细看安在门上的大转轮。
呦呵,这位数学奇才还能想办法把密码锁破解了?她跟过去,脸上挂着一丝坏笑。“筑长老,说说你一个大学生为啥要出家?又不是长得太丑娶不上老婆。”
他将左耳贴到门上,右手小心地转着轮子,口中反问道:“你猜?”
小羽脑海中回想着姚诚在龙螈寺陌岩那间禅房里对她说的话,曾经温馨的小瞬间因生死之隔而染上清冷讽刺的色调。“因为不想死,更不想死后投胎去到不知什么地方、变成不知道的什么人。不想稀里糊涂地过一辈子又一辈子,眼看着上一世里刻骨铭心的恋人成为陌路,转而爱上另一个猪队友。”
所以陌岩成佛了。然而此刻的他还不是在某个不知道的地方,成了不认识的陌生人,任由她遍寻无果后最终嫁给一个猪队友?
“以为成佛可以逃脱宿命,岂知是性格决定命运,当一天惹祸精就要承担祸事随时上身的风险。”这话说完,她似乎老了十岁。
筑山直起身,目光透过她望向她身后那些卓尔不群的风云人物。“说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