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永夜矿脉内部的探寻并未结束,塔尔在这日之后离开密林前往了鉴天城,成功在秦侑戎的帮助下与墨江十会和。赛琳原本就顶不住东西两方的同时施压,她在争夺无间塔五层层主之位时受了重伤,而最令她后悔的还是在此期间把阿苏兰暂时交给了墨江十打理。
古魔派第一领主率先投敌,他不仅在阿苏兰安排了大量自己的人手,还让他们到了最后一刻再背叛原本的主人。被玄逐归抓住之后押去鉴天城的赛琳在见到墨江十之后破口大骂,但偏偏后者始终一副笑脸,还贼兮兮地问他要不要跟了自己。
另一边,第七领主白潼于数日前就主动交出了恒星墓地西侧的管辖权,她原本就和秦侑戎一样手下人手不多,寒潮期的缩短让她身边的动物们免于伤亡,她也自然愿意让出永夜矿脉第五入口。
塔尔原本有很多问题想问她,但等到最终见了面才知道百年前见过羽惑和羽谿的并非如今的白潼,而是她的前任。这是属于恒星墓地的秘密,就连燕拾也并不知道“白潼”这个名字和这里的领主之位一样是个传承之物。她五十年前才从上一任领主手中夺得此地,对于加利百特古城的了解也仅限于典籍上有所记载的那些。
“这些都不重要,因为羽谿还活着,你可以亲自问他,”白潼微笑着说,“你在寒潮期碰到的那只小猎豹很喜欢你们,她的母亲前几天死于一次猎杀行动,现在是个孤儿。”
塔尔一愣,白潼怎么知道他和霜寒猎豹在寒潮期见过面?既然知道他,那虞影溯呢?疑问的时间不过短短半秒,他最终问出口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猎杀?”
“持续一周了,是帕卢莫本斯的死灵军团发起的行动,”白潼说,“他们的首领是一个白色头发橙色眼睛的魔族,我不知道他是怎么逃出来的,但据说……是因为他身上有深渊烈焰的气息。”
魔族掌控深渊烈焰的只有塔尔和蕾妮西亚,后者并未离开过无梦城,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了。猎杀行动的发起必定和死灵有关,虞影溯应该只是个浮于表面的幌子,真正的幕后主使必定是附身于赛拉的恶疾和之前帕城中的那些幸存者们。他直觉近期鉴天城就会和帕卢莫本斯有一场恶战,却不料当日入夜,玄逐归又带来了一个源自月眠城的消息。
——落月同盟与罗兰公国于初春之际开战了。
苍炱北楼的动乱成为了双方撕破脸的最后一根导火索,南初的死讯让江家不得不快速站队。江衡延和江兰烟当日就宣布正式加入落月同盟,苍炱与琳琅天城的交界处因此发生了一场恶战。罗兰公国长老殿强烈谴责了苍炱不识好歹的行为,原本打算以镇压本国叛军的名义出兵,却不料被夜袭而至的兽人大军引进了西凉川境内。
守在涵山城边境的雪原狼种兽人摩里恩在冬季就召唤了滨塔西斯平原东部数个珈蓝罗恩狼的群落,狼群充当了边境守卫军的先锋,凭借着绝佳的视力和咬合力将罗兰公国的军队撕扯出了一个缝隙。旷星率领的兽人族大军随之跟进,将西凉川和苍炱的交界处守得密不透风。
大长老的震怒并不能改变任何结果,罗兰公国正式宣战,修斯·霍姆兰德在双方于涵山城的第一次对冲之中砍下了四长老卡伽的头颅挂在交界处的城楼之上,显然是对罗兰公国的一次示威。霍姆兰德家经此一役重振威名,而身为第一副手的鱼散疏也一战成名,成为了涵山城居民们口中的英雄。
初战告捷,但战后的旷星遍寻涵山城也依旧没有找到君弦。萨利尔曼王国最后的王族就这么在法尔伽鲁姆之内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她如今究竟身处何方。
“还有一个消息,罗菲尔那到月眠城了,”玄逐归叹了口气,“兰克说他刚到的时候已经快不行了,没有依附者的魔族在山脉以南消耗极大,也很难保全自己的性命。”
“他受伤了?”
“没有,但很虚弱,”玄逐归深吸了一口气,“埃尔文逼他签了契约,那小孩儿昨天才刚醒过来,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不过罗菲尔那带回来一个消息,关于昆德尔兰的。”
百里家的契约恶魔昆德尔兰已经消失了太久,想必这也是罗菲尔那一定要来到月眠城的原因之一。
“百里家现任家主名叫百里渊,在半个月之前就已经被罗兰公国派去了蔺堰,那里在联盟形成之前就是百里家的领地,但二十年前的家主放弃了爵位跟随盟主去了森林。”
蔺堰是位于法尔伽鲁姆西部偏北的八大城之一,与苍炱和安萨亚接壤。蔺堰南部有很大一部分区域都被罗茵莱河所覆盖,是受到春汛影响最大的八大城,也同样是最不受重视的。
“百里渊,”塔尔记得这个人,“我见过他,在七八年前联盟的一次四大家族聚会上。”
“什么印象?”
“第一感觉是温和,但他走过的地方气温会比之前低,”塔尔回忆着,“我以前以为是错觉,问过兰克,他当时没回答我。”
那时候的塔尔才十四五岁,但如今想来,四大家族的继承人都曾经出现在那一次聚会上。但如今四大契约恶魔的其中之三都已经出现,蒙蒂尔家族的卡佩尔修却像是消失了一般,哪里都没有消息。
而就在此时,赫卡洛斯再次联系了玄逐归。塔尔原本以为可以见到兰克,却不料出现在雾镜之中的却是一个他从未料想的角色——羽画。
血族大君的脸色并不好,她显然是刚刚从赫萝大裂谷赶到月眠城内,发梢上甚至还沾着草屑。
“那小子不在?不在算了,跟你说也一样,”羽画喘了口气,“大裂谷损坏程度太高,有用的消息我基本都让龙哥给你们带去了,在那之后我去了一趟法尔伽鲁姆东部,那里情况不太好。”
“是克莱蒙?”
“克莱蒙·诺克是被达妮安卡关起来的,达妮安卡暴露之后他被罗兰公国保护得很好,身边那个水精灵在藏匿消息和隐藏行踪方面也很有一套,”羽画看了看塔尔的脸色,确认了他还记得那是谁之后便继续道,“赛尔芬的混血身份不知道是怎么泄露的,我救出了他,但达妮安卡被联盟带回了长老殿等待审问。她身上有和涅亚的起誓法阵,一旦她和羽谿……和暗党首领见面,身份就瞒不住了。”
“你要去救她。”
“我不能去琳琅天城,距离太近羽谿能感受到我。告诉虞影溯我带走了斐洛,西南气根现在交给了佩卡曼金和玄青栎,”羽画看着塔尔,“羽谿应该也已经知道子母阵被打开了,虞影溯当时……怎么样?”
塔尔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虞影溯那时候的反应,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他去赌场了。”
羽画也是一愣,随即又冷哼了一声,说:“他倒是钱挺多。”
“把赌场赢回来了,不算很亏,”塔尔说,“你之前知道吗?羽谿就是暗党首领。”
“想过,毕竟我父亲也是暗党的首领,他这么选也不奇怪。只是那时候不敢相信,毕竟我以为……我们三个不会出现隔阂。”
“羽惑和羽谿一百多年前来过魔族境内,我得到的消息说羽惑想要让羽谿和混沌签订契约,让他可以免于被吞噬灵魂的命运,”塔尔说,“这是个口头消息,我没有证据,永夜矿脉附近也没有相关的记载。如果你知道……一些相关的事,或许这和暗党的目的会有直接的联系。”
羽画听完就笑了,她问塔尔:“你是不是觉得他们想杀了古代恶魔,好让血族重新获得灵魂?塔尔,虞影溯没跟你说过吗,不要用善意揣度血族的心。”
塔尔的指尖一缩,他们果然说出了同样的话。
“我宁可相信羽惑是为了让羽谿在未来能够彻底称霸血族,我见过我父亲,他是个冷血的怪物,我甚至怀疑就算没有死灵他也会是那种样子。他把我母亲关在房间里用铁链锁了整整五十年,死的那一刻都没有重新获得自由,你觉得他会是什么好人?”羽画冷笑,“你怎么和蕾妮一样都喜欢相信别人?羽家没有一个好东西,包括你身边的那个,也包括我。”
“我信我自己,我能够想到的所有可能都应该被考虑在内,”塔尔坚持道,“如果你某一天发现羽谿回到魔族不仅仅是为了可以肆意狩猎,还是为了联合清道夫诛杀死灵,还血族真正的自由呢?就算这个过程对人类而言是个灾难,那对你呢?对以后的血族呢?”
羽画看着他,抿着唇一言不发。理智告诉她塔尔说的没错,但她深知血族的秉性如何,她不敢相信那群狂徒会有善心。
“联盟卷宗所记载的最大规模血族暴动是在三十五年前的3月,寒潮期刚过的时候就是死灵力量最强的时期,”塔尔说,“人类在那一年人口数量锐减五分之一,你知道原因。”
“你想说如果死灵死了,就再也不会有这种事了对吗?”羽画笑了笑,“可如果要去永夜矿脉就必须走霜兰幽谷,烙印会把我们全部吞噬干净。”
塔尔不相信羽谿没有考虑过这个,自从从燕拾口中得知了羽惑和羽谿的来意之后他就曾经想过这件事。既然魔族结界会成为拦路石,那么只要它消失,一切问题就会解决。
“羽谿知道的事情不比我少,他以前和涅亚、甚至魔族内部的人都有过联系。魔族结界的稳定点在赫什麦因峰山体内部不是什么大秘密,他甚至知道另外几个稳定点的具体位……”羽画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问塔尔“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既然知道那么多,那也应该知道樊霄是涅亚的得意门生,”塔尔看向她,“所以我要知道他们的目的,如果他们真的是为了杀死死灵而回到魔族,那么就必须找人破坏魔族结界。”
而这个最佳人选就是如今精灵帝国的掌权者——樊霄。
“这对你来说可能不算是个很坏的消息,”塔尔沉声道,“但血族暗党现在表面上是和长老殿合作,而罗兰公国的幕后掌权人不是罗伊尔·罗兰,而是那个没有名字的杂种……他是个精灵混血。”
“我见过他。”
“我至今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和他们侵略萨利尔曼王国时打的旗号相同是为了人类崛起,那么和落月同盟的战争就毫无道理,”塔尔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他是为了回到精灵帝国,那就没有道理出兵滨塔西斯平原,甚至牺牲了数量庞大的血族。”
“塔尔……”
“所以在救回达妮安卡之后,不要离开月眠城……或者西南气根,”塔尔说,“等我和虞影溯从魔族出来。”
羽画看着他,过了很久才说了一声“好”。
“感谢信任,”塔尔笑了笑,又说,“抱歉。”
“别学涅亚,”羽画无奈,“我其实很无能,既没发现身边的人就是最大的敌人,也不知道敌人到底想干什么。我从前的很多部下几乎都是在同一瞬间叛变,现在可信的两只手都数得过来……感觉以前的决定一个都没做对。”
“不会,”塔尔说,“至少对了一个。”
羽画看了他一眼,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
“谢谢你把他送到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