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很快就挂断了,兰克那边人来人往,显然不够安全。蕾妮西亚敲着地面,突然问:“哪里来的落霄?”
“大长老,”玄逐归说,“他用这个控制罗兰公国现在的王。”
“罗兰家……”蕾妮西亚斟酌了片刻,“我记得罗菲尔那在罗兰家,他呢?”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蕾妮西亚看着塔尔,塔尔也摇了摇头:“去年生日之前,我甚至不知道联盟里有契约恶魔的存在。”
“索萨家一点消息都没有留给你?”蕾妮西亚觉得奇怪,“照理说你才是联盟的继承人,只是我始终都没过问这件事。那四个首座都是留给你的,他们也没来找过你?”
“我见过的只有赫卡洛斯,另外三个……没有,”塔尔说,“虞影溯和罗菲尔那碰过面,但应该没有正面接触。”
虞影溯点了头:“但我对卡佩尔修有一点模糊的印象,他可能……在空中滞桥的树根下面,我那段记忆被抹除了。”
“那里有个结界,再进去一次就能想起来了,”蕾妮西亚说,“昆德尔兰呢?死了?”
“联盟近二十年都没有关于百里家的消息,昆德尔兰也一起失踪了,”塔尔说,“我怀疑他不在森林。”
“百里家原本是蔺堰的大家族,我刚才听索萨家的小孩说苍炱北楼被入侵,你们有兴趣可以去蔺堰找找线索,说不定能碰上昆德尔兰,”蕾妮西亚说着便写了张纸条,伸手敲了三下玄逐归手上的戒指,直接扔进了迷雾里,“我这几天整理一下联盟的消息,你们应该能看出些东西。”
“我去找老秦,约了一起爬塔,”玄逐归说,“龙哥是要回龙谷?”
“小画应该还会传消息过来,我去那边等,有什么收获会直接来王宫,”君煌抱着崽崽,掂了两下之后问,“王权给他吃什么了?重那么多。”
蕾妮西亚实在是没忍住笑,她指了指门口,君煌这才发现王权就靠在门边,一勾手指,崽崽就蹭蹭蹭跑了过去。
“一点魔族特产,”王权拿着一盘子金黄色的肉,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生物被煮熟了,“他要回去的话,你就用储物戒指带点走。”
崽崽对着一盘子的美食一个劲地叫,尝上第一口后就整个头埋了进去,吃得不止今夕何夕。君煌也无奈了,他本想把崽崽带回去养几天,可谁知道小家伙只知道美食,除了刚见面的一个飞扑几乎爱答不理。
君煌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不带着他一起跑霜兰幽谷了。
塔尔把羽画的信和石头都收回了储物戒,说:“我和虞影溯去血族遗址。”
“那只鸟刚才到雷伊湖了,现在在玩水,”蕾妮西亚说,“王权差点把他捏了。”
“我不会对一只鸟动手。”王权无奈。
斯卡文吉尔家的人好像天生的都不怕古代恶魔,蕾妮西亚甚至白了王权一眼,二话没说就回了自己房间,留给古代恶魔的首座一个没有感情的背影。虞影溯甚至觉得有些好笑,他走到窗边对着雷伊湖的方向吹了声口哨,一只巨大的雪白身影很快就停在了面前那座塔的屋顶上,满脸好奇地看着屋内的人。
“他很亲人,但这不是好事,”王权说,“容易死。”
“多谢提醒,”虞影溯笑着回应,“我会注意。”
伊斯雷尔在他们临走前规定了最晚回归的时间,10月30号晚上九点距离现在只剩下三天,解除血族结界并非一件很费力的事情,但塔尔却不想这么早让那里重见天日。罗萨布兰卡从王宫飞到恒星墓地边界用了大半天的时间,从夜晚飞到了白昼,落地之时正值上午阳光最耀眼的时刻。
加利百特古城的位置其实一旦接近了就很好分辨,这里还保留着很多古堡建筑,只不过有些已经因为缠绕的植物而坍塌,有些还颤颤巍巍地立在原处。
蕾妮西亚说加利百特古城的中心有一座巨大的钟塔,直到现在还会在午夜时分响起钟声。但另外三个稳定点该往哪个方向走她也不知道,因为不认路。
而直到塔尔找见那座钟塔之后才知道蕾妮西亚为什么会这么说,从钟塔延伸出去的路一共有十六条,每条路的宽窄和路与路之间的间隔距离都不一样。塔尔落地之后没过十分钟就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要不是这个地方能看见永夜矿脉的石壁,他估计连深渊海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
“去空中吧,”他放弃了,“我算一下距离。”
加利百特古城是个规则的正圆形,但即便如此,等距离的稳定点究竟在哪里也并不好找。这里的建筑物经过几百年的时间已经破败不堪,塔尔甚至不能确定稳定点的位置是否会发生变化,或者被建筑物的残骸埋没在地下。
“时间结界一旦被破坏不可逆,如果结界里有什么别的信息,破坏之后就看不见了,”塔尔顿了顿,说,“等下雪吧。”
他们第一次看见时间结界就是在大裂谷的一场雨中,到时候只要看哪里没有降雪的痕迹就能轻而易举地找到所在之处。这是个很好的主意,只可惜他们等到第三天太阳升起,虞影溯几乎把整个加利百特古城大大小小的路全走遍了,也始终都是艳阳高照的天气。
时间结界不能被轻易破坏,大裂谷的那次已经足够了,塔尔不想再错过一次时光的流逝,就只能认命自己白跑一趟。
“地图画出来了,回去整理完了让殿下认认大概的位置,”虞影溯笑了笑,“其实罗莱斯也是这样,可能我们天生就不用太在意路的方向,毕竟基本都是循着气息走的。”
“这个路有点离谱,”塔尔至今没破解迷路诅咒,“你说得我突然不想去罗莱斯了。”
“森林也没路啊。”
塔尔撇了撇嘴:“森林有道标,你只是不认识而已。”
虞影溯无奈地笑了,他从后抱住了塔尔,下巴搁在他肩上说:“那我以后在每个路口都写上家往哪里走,就……画一个小玫瑰,跟着走就能看到家里的花田。”
塔尔笑了:“专属道标?”
“对,”虞影溯说,“防止我的白玫瑰迷路找不到家。”
回到魔族王宫,蕾妮西亚似乎并不惊讶于他们的一无所获,她笑着接过了虞影溯给她的地图,翻来转去看了半天依旧表示没法帮忙。
“我都跟着他走的,要么就是直接在天上飞,不过我记得钟塔正面的前方有一个稳定点,”蕾妮西亚画了一条线,“你们下次试试。”
塔尔原本还想问点什么,但很快就被伊斯雷尔推着去换衣服了。虞影溯拒绝了在宴会上露脸,于是他成为了今天唯一的主角,早就量身定做好的深灰色礼服是伊斯雷尔最喜欢的风格,高贵但并不繁复,巧妙的缠裹和收缩设计让塔尔整个人看上去拔高了不少。
“我没学过礼仪,”塔尔仰着头整理衣襟,最后别上了袖扣,“人太多我不会说话。”
“会有人帮你应付客人的,我感觉你的爱人应该很擅长这个,”伊斯雷尔笑道,“我以为你会拒绝宴会,毕竟……你看着不会喜欢这种场合。”
塔尔没有否认,他的确无心面对这么多人。
“因为这是第一次和蕾妮过生日吗?”伊斯雷尔轻声问。
“她好像很期待。”
塔尔不敢说这可能会是他的最后一个生日,之后的路想想都知道有多难走,没人能够真的独善其身,更何况他本来就在刀锋上;他也忘不了蕾妮西亚那时候的眼神,从未有过的情绪仅仅一瞬间就将他淹没了,又酸又涩。
至少……
“别想了,”伊斯雷尔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让他给你扎头发吧。”
塔尔顿了片刻,轻声说了句“好”。
伊斯雷尔把他带到了正殿楼上的大房间里,等虞影溯也出现后就离开了。他皱着眉,靠在屋外的墙上按着心脏缓了很久才回过神,一转眼发现布雷希特站在他身边,满眼的担忧。
“我没事,”伊斯雷尔说,“就是……”
“以后别听了,你既不能告诉他也不能告诉蕾妮,何必两边受苦?”布雷希特把他揽进了怀里,“晚上我们去山上看星星吧,今天银石座很亮。”
伊斯雷尔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应了。
宴会七点整准时开始,但主角显然没有准点下来的意思。墨江十逮着秦侑戎足足说了半个小时的话才放开,秦侑戎被他烦得头昏脑涨,早就找了个角落靠墙边喝酒了。
蕾妮西亚的出现并不出乎意料,她还是很多年前的模样,但手腕上的手镯却没了。琼·赫拉维和罗戈的眼神始终都盯着蕾妮西亚的左手手腕,但直到她停在台阶的高处,举着酒杯说“诸位好久不见”的时候,那枚手镯也并未出现。
“琼,听说你没钱了,”蕾妮西亚朝着琼举起了酒杯,“不去找陈安要点?”
琼·赫拉维和陈安分别站在大殿的两侧,后者揣着手杖显然没有想说话的意思,琼只能悻悻开口:“怎么要,我肉偿啊?”
哄笑声四散开了,但陈安自始至终都是一张脸,半点表情变化都没有。
“五层的屏障修好了吗?”蕾妮西亚不留痕迹地瞥了墨江十一眼,“我可以帮你找罪魁祸首,填那个洞。”
“那我哪敢啊姐姐,”琼快哭了,“我还是自己去填吧……”
墨江十后退半步躲到了赛琳身后,决定眼不见为净。
“那就问罗戈要,我看他最近并不担心贝尔斯的伙食问题,应该手头宽裕,”蕾妮西亚望向罗戈,“你的宠物最近胖了不少。”
罗戈笑了:“贝尔斯很想念那位先生,说他每次来都能带去不少食物。”
虞影溯就站在秦侑戎的旁边,罗戈问候明显引来了更多人的关注,秦侑戎不想表现出过分的别扭,只能继续冷着脸。
“过奖,我可能天生受动物们的喜欢,”虞影溯道,“就是不知道罗戈先生能不能看在贝尔斯的面子上给我的热红酒打个折,否则我可能很难长期照顾贵店的生意。”
罗戈贝尔斯酒馆的价钱人尽皆知,这一来倒是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虞影溯轻而易举地就把话题抛了回去,趁着注意他的人变少,一转身直接离开了正殿。
“失策了,看来无间塔不是个赚钱的好地方,”蕾妮西亚说着又转向了梦塔如今的二层层主燕拾,“燕先生别来无恙,王宫里前几天来了个龙族混血,该让你们见一面。”
突然被点名的燕拾并未觉得意外,他一进来就闻见了龙族的气息:“殿下能想到我是我的荣幸,不知道那位龙族混血是那一族的,我或许可以告诉他一些现在龙族不知道的一些秘密。”
“他还算年轻,有一半雪原白龙的血统,我记得你是梵天树龙的血脉,现在很少有树龙了,”蕾妮西亚一直都觉得燕拾很聪明,他是她见过唯一一个不是魔族却能在魔族混得比谁都好的神奇存在,“下次来了告诉你。”
“荣幸之至。”
燕拾并非古魔派的领主,也不是清道夫的一员。蕾妮西亚和他已经认识好几百年了,看着他从一个无名小卒慢慢爬上了梦塔,成为了如今无梦城人尽皆知的外族。总有人说他是凭借这脸才爬到如今的地位,但燕拾并不在乎,他从小到大都居无定所,如今有了可以久居的地方自然不会轻易放手。
而蕾妮西亚见过他的另一面,疯狂又狠毒。
“第七梦境的地下钱库该有我的一份,我觉得你忘了,”蕾妮西亚把视线落到了梦塔的主人身上,“陈安,二十年不见,我以为你的脸会因为总是板着而下垂,看来并没有。”
“多谢殿下关心,约莫魔族的重力不如南方,”陈安举了举酒杯,“否则也不会有人总喜欢从第七梦境的头顶上过,是地面走起来不方便吗?”
“觉得方便是因为不会飞吧,”赛琳毫不客气地嘲笑他,“我理解这种感觉,毕竟不能飞的时候看到一只鸟都想杀。”
赛琳先前被塔尔那一下伤得够呛,现在看来是恢复得差不多了。她旁边的墨江十似乎是觉得矛头不指着自己了,不知道哪来的兴奋劲儿,逮着人就想说两句。
“你们可以找个会飞的宝,比如我家那只,”他甚至随时不忘炫耀自己的狮鹫,“威武雄壮、英姿飒爽!”
秦侑戎不耐烦地叹了口气,他很想说那只狮鹫到现在连个名字都没有,可那样太弱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