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望舒没应,伸手拨弄了一下面前的勺子,“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
林望舒平时忙着上课,偶尔周末回到落水榭小住两天。
日子平静而美好,如果林望舒没有发现谢执安失眠的话。
那是很稀松平常的一个夜晚,林望舒平日里睡眠质量很好,多是一觉到天亮。
那天晚上吃了火锅,睡前就感觉胃里火辣辣的,她感觉明早起来应该会拉肚子,没想到睡到半夜肚子就感受到了一股尖锐的疼。
拉完肚子后,她重新躺回床上,睡意被驱散得七七八八,她坐起来,溜达到厨房倒了一杯温水。
喝温水的时候,她看见了隐隐透着光的书房。
谢执安一般晚上十二点睡觉,现在已经凌晨两点,怎么书房还亮着灯,是睡前忘记关了还是有什么紧急的工作要处理吗?
她上楼敲了敲书房的门,无人应答。
应该是没人,书房的门前两天被昭昭撞了好几次,不知道哪个零件被它撞罢工了,只要一动这扇门就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动。
林望舒推开门,和坐在窗边一脸懵的谢执安来了个对视。
两个人异口同声:“你怎么还没睡?”
林望舒:“我口渴,起来喝水就看见书房的灯没关,我敲门一直没人应,我还以为是你忘记关灯了。”
谢执安给她展示了一下手上的东西——是一副耳机。
“我刚刚戴着耳机,没听见你敲门。”
“你在看什么?”
纯黑色夹杂着一束红色的书封,迅速地勾起了林望舒的兴趣。
“红与黑。”
“怎么大晚上不睡觉,在这看书?”
“有点失眠。”
他有试过很多方法,但没办法,总是睡不着,一睡着,脑子就像自动触发了失去林望舒警报。
林望舒忽然看见他眼下的乌青,往日的蛛丝马迹忽然在这一刻串联起来,她大脑的触角不知道伸到了哪个角落。
林望舒伸手轻轻碰了一下:“谢执安,你失眠很久了吗?”
谢执安浑身一僵,他不自觉地舔了下唇,“没有很久,只是偶尔。”
“可是你看起来总是很累。”她伸手摸了一下他的眼睛,“昨天下午你妈妈来找我了。”
眼睛上凉凉的触感让他无法忽视,他轻轻嗯了一声,“她和你说什么了?”
林望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脑海中却不自觉地开始回想。
“我开始很不喜欢这个小孩,他父亲的离世和他的出生实在太过巧合,我不能接受我失去了载序,就把一切的原因推给了他。”
“后来他长啊长,和他的父亲越长越像,尤其是那双眼睛,和他爸爸几乎一模一样,每一次见到他都在提醒我失去载序的事实。”
“我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所以我对他的每一次亲近都视而不见。”
“老宅的用人都看人下菜碟,那时候我不喜欢他,他爷爷也不在,他过得不好,但他一次也没有对我说过。”
“我知道这些事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以后了,那时候他已经长大成人,老宅的用人也换了一波又一波,早已经没有追究的意义。”
林望舒俯下身,并不宽阔的肩膀轻轻拥住他,“谢执安,谢谢你一个人坚持了这么久。”
谢执安怔愣一瞬,眼尾瞬间红了一片,很久以后才说:“那些都不算什么。”
像年少时每次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拍拍衣服,说上一句,“这没什么。”
被妈妈关在门外没什么。
被人骂克死亲爹没什么。
被人说没爹没妈没什么。
被人故意锁在屋子里关了一天,滴米未进没什么。
这些都是成长路上的小事,在他爷爷回来以后,那些用人就没人再敢给他脸色看。
‘啪嗒’——
一滴泪落到了他的脸上。
分明说起的是他的往事,却是林望舒流眼泪。
他伸手轻轻帮她擦掉眼泪,“那些都没什么,我的人生遇见你就很好了。”
人生百年,他渴求的人在今天为他的过往掉眼泪,给予他一个怜惜的吻。
这就够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