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到老宅的时候时间刚好卡在五点钟。
和上次不一样的是,这次谢老爷子没有大张旗鼓地站在门口等他们,而是坐在客厅里。
这么一来,林望舒的心理压力骤然减轻不少。
但真正走在老宅的路上,林望舒心里还是一阵发虚。
谢执安注意到她的异常,放缓了脚步,走到她旁边轻声问:“怎么了?紧张?”
“昂。”
谢执安打趣似的逗她,“怕什么?我爷爷又不吃人。”
林望舒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来,“你当时见我妈和程叔叔的时候,就一点都不紧张?”
谢执安:?
这怎么说,难道和她说上辈子已经见过十几年,早就脱敏了。
最终,他含糊道:“第一次见面肯定紧张。”
“我一点都没看出来,”林望舒叽叽喳喳地说,“当时看着你可稳重了,我甚至觉得我可能比你还要紧张一些。”
她看见谢执安朝她勾了勾手指,林望舒鬼鬼祟祟地凑过去,听见谢执安说了三个字,“我装的。”
林望舒大为震撼。
林望舒开始思考。
林望舒恍然大悟。
林望舒得出结论。
“你说得对。”林望舒自顾自地点点头,仰头挺胸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前冲。
怎么这么可爱。
谢执安看着她的背影笑起来。
没走两步,林望舒见他没跟上来,又回头催他,“走啊,愣着干什么?”
走走走。
谢执安三步并两步跨过去,“走吧。”
谢执安推开门,一眼就看见坐在沙发中间的邱黎,他收了笑意,走过去。
“爷爷。”
“妈。”
林望舒站在他旁边,紧随其后。
“爷爷。”
“阿姨。”
谢老爷子对着他们点了下头,“之安和望舒来了,快坐吧。”
旁边坐着的邱黎抬起头打量了林望舒几眼,没说话。
同时林望舒看了眼邱黎,很快收回了目光。
意料之外的,谢执安的母亲居然是这样一个人,脸色苍白,看起来病怏怏的,活脱脱一个病美人的形象。
直到坐上餐桌,开始吃晚饭。
邱黎也没和谢执安说上一句话,谢执安没表现出任何异常,看起来像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况。
直到席间,邱黎对林望舒说了今天第一句话,她问林望舒今年多少岁。
林望舒说:“十九岁。”
谁知邱黎像是陷入了某些回忆里,她喃喃道:“十九岁,真年轻啊,我遇见的阿旻时候也是这个年纪。”
席间氛围一沉,顿时鸦雀无声。
接下来的时间,她开始对林望舒进行盘问。
学校、专业、直到她问到家庭。
林望舒没想着隐瞒,她的情况谢家的人应该早就查得清清楚楚了,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必要。
她一一答了,她说:“我爸爸很早就去世了,后来我妈妈和程叔叔又结了婚。”
邱黎听完有点惊讶,“爸爸去世了?”
林望舒平静地点点头,“嗯。”
“阿旻也去世了,”邱黎的视线一下没了焦距,“你和谢执安的命都不好。”
林望舒没什么反应。
自从舒德忠死了以后,街坊邻居里什么人都有,不乏恶意,他们总爱逗她,说:“你爸爸是被你克死的。”
“你命太硬了,现在克死了你爸,以后迟早也会克死你妈妈。”
后来,林淑仪和程建树快要结婚的时候,他们会说:“等你妈妈和那个姓程的叔叔结了婚,他们也会生自己的小孩,到时候你妈妈就不要你咯。”
小时候,她听到这些话只知道哭。
但哭没有用,他们会说:“你怎么这么小气啊,我不就和你开了个玩笑吗?”
“你要这样,以后谁还敢和你玩啊。”
在他们眼里,哭是小气,是懦弱,唯独看不见稚童的心慌。
但他们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话有问题吗?
那为什么他们当着林淑仪从没说过这些话。
以至于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她的视线总是会不自觉的落在林淑仪扁扁的肚子上,偶尔会想,会不会有一天,里面真的再次出现一个弟弟或者妹妹,然后,妈妈就会彻底不要她了。
她经常做梦,梦里光怪陆离,偶尔是林淑仪,偶尔是舒德忠,但常常是她五岁以前的事。
夜半惊醒时,她看着窗外的月亮,时常会想,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一想,就是一整夜。
直到现在也没有得到答案。
比起那些看似关心实则恶意的问询,邱黎刚说的这些话含有的攻击力实在不堪一击。
然而她没什么反应,旁边的人却看不下去了。
“妈。”谢执安手指轻轻扣了下桌面,金属的手表在桌上磕出了一声清脆的轻响,脸上的表情足以看出他的不耐烦,“再不吃饭菜要凉了。”
邱黎视若无睹,她仔细地端详面前的林望舒,自说自话,“也好,你也能勉强配上他。”
谢执安豁然起身,“如果您不想吃这顿饭,那就回楼上休息吧。”
“江叔,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