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瞄准镜的视野里,宾客如云的大礼堂中,某位正从侍应生端着的托盘上取酒杯的贵妇人忽然感到一阵寒意。
这一刻的走神让她的手停在半空,精心设计的优雅笑容也出现了一丝破绽。
侍应生贴心地问道:“需要为您换一杯吗,女士?”
上一刻还在对身侧暗送秋波的眼睛,这时飞快地扫了四周一遍,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贵妇人顺势收回手,以扇掩口,发出一声妩媚的轻笑:“是呢,这瓶贵腐醒的时间不够吧?温度也不对。在场都是有身份的贵客,不注重细节可是不行的哦。”
侍者垂下眼:“感谢教诲,稍后会有其他人为您服务。”
然后他欠了欠身,离开了这里。虽然迅速地消失在了人群中,但托着的酒杯里,馥郁的金色液面完全没有波动,平稳得像是放在桌上一样。
不过,并没有人欣赏他的技术。围绕在贵妇周围的男士们在忙着恭维她高雅的品位,其他正在谈笑风生的宾客们也对自己身后过了一个人毫无察觉。
波本绕场半圈,没多久就把这几杯被嫌弃的葡萄酒全都送出去了。他收起空托盘,在心底默记下所有目标的方位,然后快速离开了会场。
他经过忙忙碌碌的备餐区,逆着无数小步快跑的侍应生和帮厨们,走进嘈杂的通道。
一辆垃圾车带着“让一下、让一下”的喊声迎面而来,各色的冷藏包装袋堆叠起来,都快要从车边掉出去了。
波本侧过身,背贴着墙让这辆垃圾车过去,顺手摘下假发和领结,用侍应生外套裹起来,塞进了那些包装袋下面。
清洁工从他身前匆匆推车过去,没注意到自己挂在车边的备用制服袋不见了。
波本拿到这套制服也不是给自己用的。他接着往下走,皮鞋在楼梯间踏出急促的声响,转两转就又推开了一道防火门,径直走到了尽头的员工卫生间里。
有一个隔间紧闭着。波本掏出随身的无纺布巾,打湿水,仔细擦干净制服袋外的所有痕迹,然后用布巾捏着塑料袋的一角,将它抛进了隔间门上方的空隙。
希望那个倒霉被剥光了的家伙,醒来时不要感冒。
……不知道那个人,在发现不了的地方,是不是也在受冻呢。
明明就很怕冷。皮肤只要稍微露出几秒钟,就会迅速失去温度,摸上去凉得不像活人。
后来也确实失去了所有的温度,在烈火的灼烧中也没有能够再恢复。
其实完全不信,那个人怎么会轻易死掉。哪怕亲眼所见,事后再想起来,也觉得到处都是疑点——即使所有的检验报告,所有的现场记录,即使凶手本人当众承认的宣言,都在说,这完全是你的臆想而已。
如果时间的风就这么一直前行,把疑点和梦境一起吹散,或许总有一天会不得不承认,那确实是臆想。
但林庭语出现了。
——现在又失踪了。
波本转身走出了这个卫生间,身上已经套了件宽大的风衣。内侧特别订制的大口袋里沉甸甸的,揣着一小瓶刚从备餐间顺出来的酒。
蓝牙耳机传来了细小的声音:“知更鸟向顶层移动了。”
“知道了。”
波本头也不回地穿过长廊,尽头的那扇小门传来鼎沸人声。他对着墙上消防柜的玻璃面整理了一下表情,然后推门进去——
“实在是太感谢您带我来见识这样的大场面了!”侦探学徒安室透挤过人群,热情地握上老师的手,“不知道稍后能不能看到您擒拿怪盗的英姿,相信大家都很期待吧!”
“啊哈哈哈哈是吗!那就请擦亮眼睛等着吧!今晚我一定会为铃木先生逮住那个可恶的小偷!哈哈哈哈!”
“那个、刚才好像看到目暮警部带着人上楼去了,说是要先做现场勘查呢。”
“哦哦哦!这样我们也出发吧!作为名侦探,当然要掌握一切线索才对啊!不好意思,我还身负重要任务,只能忍痛失陪了,美奈子、丽香、沙耶加……晚点庆功会见!
铃木塔顶层,靠墙蹲着的小男生露出不忍卒视的表情,摘下了监听用的耳机。
“……大叔他是怎么样就立刻又认识了一群新的女人啊,这家伙。”
“起码可以确认毛利先生绝对不是基德假扮的了。”
同样蹲在一旁的青年推了推眼镜。
“要是基德真的想不开去假扮大叔,只要让他立刻说出手机通讯录里任意3名女性的全名和三围,就能揭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