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坚持一会,”路威贤皱着眉半蹲下身子,闻天客昏胀的大脑此刻全然被青年的气息填满,“告诉我应该扎在哪里。”
心底的那只眼凝视着闻天客:你在想什么?
由内而外的灼烧、他的声音、身体的痛苦、他的温度……闻天客觉得自己正处于地狱和天堂的交界。
面色惨白的男人抓住了路威贤的手,路威贤捏了捏他的手心。对方连指尖都在颤抖,看起来就像是脱力了一般,路威贤牵着闻天客,将自己的食指点到他的颈侧:“扎在这里吗?”
被牵着的手向左晃了晃,路威贤险些忽略掉这细微的幅度。食指向左滑过闻天客的肌肤,对方脖颈上的红竹不仅仅是简单的形似,每一片竹叶都有轻微的突起。
指腹停在了一片竹叶上,那里的触感格外粗糙,似乎被针头扎过多次。
“很快就好,”路威贤将闻天客的长发整理到一遍,而后动作精准地将针头扎了进去,“再忍忍。”
透明的药剂被推入体内,一直低垂着头的闻天客边调整着呼吸边看向他,路威贤将温热的手心贴上他的后颈。
闻天客并不脆弱。哪怕他此刻靠在树下,人们见到这幅情景也只会联想起受伤蛰伏的黑豹。
但路威贤是特殊的,他对上的是渴望却又克制的眼神。
他用手慢慢抚摸闻天客突出的脊骨,主动安抚着这位不安的神秘来者。
你不敢靠近你的慰藉,我却愿缓解你的痛苦。
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和小心翼翼的闻天客不同,路威贤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性格。
对方在乎他,所以他无法忽视这份痛苦。
一直到男人彻底恢复平静,路威贤才晃了晃昏沉的脑袋帮他将衣领卷上去:“还痛吗?”
似绸似缎的黑发滑入月亮般的独眼里。
依旧很痛。
止痛剂在短暂沉静的时间里没有完全起效,只是闻天客在路威贤的触摸下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体、消化了一切。
“好多了。”闻天客的额头沁出一层薄汗,他试着露出一个和最初相比自然许多、但依旧不是很好看的笑容。
“我会不舒服是因为这个世界的排异反应,这种不适会随着时间减弱,”闻天客向路威贤解释道,“你不需要为我担心。”
“脖子上的花纹则是我所在世界的标志,没有特殊含义。”男人有着锐利的眼睛,但却只向路威贤展示了自己的柔软。
“真的没事了?”路威贤又问了一遍。
闻天客点了点头,路威贤从他不透光的单框眼镜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他眨了眨眼,压□□内作祟的倦意,然后伸手摸上了对方的眼镜。
闻天客闭上左眼,没有动。
“我还是想让你主动摘下它。”温热的指尖划过闻天客的脸,路威贤最终收回了手。
他和闻天客一起坐在地上,光罩柔和的光芒守护着他们二人,湿答答粘糊的水声从树后不远处传来。
路威贤的眉毛跳了一下,然而脑袋却变得越来越迟钝:“是阿雾……吗?”
闻天客一边忍受着体内残存的灼痛,一边稳稳托住了路威贤的脑袋。
他才经历完三次觉醒没多久,显然是别的原因导致了鹿角的再次出现。
如果是因为那件事,那无论拿出什么药来都没用。闻天客透过光罩望向树后,发丝湿黏的蛇人正死死盯着他。
闻天客向右侧过身子,小心翼翼地让路威贤靠到树上,然后缓慢地站起身,主动离开了光罩。
他站到实验体面前,直截了当地道:“你想保护他。”
阿雾烦躁地甩着尾巴,方才在湖底的厮杀消耗了他大量体力与耐心,加速时间流逝的血色湖水和能让时间倒流的蓝紫色湖水此刻共同作用在他身上,阻碍了他的伤口自愈。
“你想怎样?”阿雾本能地戒备闻天客。这个男人和其他人类都不同,尽管面色苍白,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与不确定性。
如果说阿雾是秩序之内的杀戮,那闻天客就是秩序之外的人。
“仅凭你保护不了他,仅凭我也无法改变未来,”闻天客走到实验体面前,金色的火焰在他的眼中形成了漩涡,一股信念让他坚持着说下去,“他会死。”
阿雾的眼瞳不受控地收缩。
傲慢的、不晓一切的造物也被编织进了蛛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