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她不是巫女,他倒觉得她比巫女厉害多了,只怕是个妖女。
周缨心中悻悻,脸色一阵发青一阵红。
“周衙内,二公子说得是真的吗?巫女就是郎中?罗姑娘不是巫女对吧?”翠白犹犹豫豫的问。
周缨冷声道:“你家二公子说得自然真确,用心伺候罗家姑娘,莫得胡乱猜测!”
把小丫鬟抢白了一通,他也离开院子,往嵇成忧的书房去。
…
房中,嵇成忧给祖母请安。
嵇老夫人屏退了丫鬟仆妇,叫隋氏去厨下瞧一眼晚膳做得如何了,唯留下隋珠和嵇成忧二人。
“二郎,若不是漱石禀报的及时,罗土司家治病救命的姑娘险些被你送走!漱石说苗人巫女和中原的郎中大体有些不同,她们的医术通巫,非她族人密不外传。说起来是怪异了些,且也未必能解开当年的蛊毒。
“可你倒好,不试一试就要绝自己的生路!你若是怕万一解毒不成,叫老祖母一时希望又一时失望大喜大悲伤了心脉,你大可放心,老身白发人送黑发人也不止一回,受得住的!”
嵇老夫人口中微嗔,却一点也没有责备孙子的意思,话里话外满是疼爱,说着话嗓音就发了颤。
话都让祖母说尽了,嵇成忧低眉垂目聆听,不作辩解。
隋珠此时才晓得阿蒲蒻原是为着解毒一事而来,心中又是惊又是喜,忆起往事又是悲又是痛,强忍心中酸楚,劝慰道:
“按祖母您说的,就当罗姑娘是罗土司专门遣来拜望您的,走的是人情,往来的是罗土司母女的一片真心。您心平了气顺了,才叫二郎和我们安心呢。余下的事都好说。天无绝人之路……总能找到法子。”
嵇老夫人拿手帕擦拭浑浊的眼角,布满皱纹的清矍脸上浮现出微微笑意,缓道:
“隋丫头说的极是,我们就以平常心对待,大不了就当我多个孙女,二郎三郎多个妹妹。二郎,我刚才跟你珠姐姐说,把罗丫头安置到西边的客院,离你住的微雪堂近一些,既便于她为你解毒,过来我这里也方便。
“你虽还未娶妻,一年到头在家里也住不到多少日子,但总归是一家之主。家里的事不叫你操心,你尽管忙你的去,只消叫外人晓得罗丫头得将军府的看重和照拂,如此既全了罗土司的体面,也是我们主人家该给的礼遇。”
“就依祖母的。”嵇成忧道。
他已从胆大包天的漱石那里知晓,阿蒲蒻被祖母认作侄孙女,登堂入室成了他莫名其妙的“表妹”。“解毒”之说,对祖母和隋珠不好启齿,再则他心中自有计较。
她们愿意误会就误会罢,且叫她们寻个心安。等他该做的事做完,去了便去了。他决定不了自己的生。死,总归叫他自己做一回主。
家中还有成夙,祖母总会习惯的。
就像习惯父亲和大哥骤然从活生生的人变成佛堂里的牌位。迟早他的也会被放到供桌上,和他们在一起。总会习惯的。
嵇老夫人和隋珠哪里知道他心中真实的想法。
隋珠只当他言听计从,笑说:
“祖母晓得你爱干净,叫我等把微雪堂日日都打理的一尘不染,连带旁边的客房,虽说只是个跨院,婆子们也每日都在收拾打扫。现下只需把铺陈布置好,把女孩儿家的东西置办齐整,也一样不差的!”
“但凭祖母和阿姐安排,我无异议。”嵇成忧颔首,朝隋珠拱手谢过。
反正他大部分时日都在政事堂,就是把整个微雪堂都让给那个愚钝苗女也无不可。
嵇老夫人和他说完话,揉了揉额角:“你去忙吧,晚些时候跟罗丫头打个照面。”
说完带隋珠往佛堂去。
“阿姐留步。”
隋珠被嵇成忧唤住,她令两个丫鬟陪老夫人慢慢先行。等他们拐过院墙,问:“二郎何事?”
“年前这些日漱石不用跟着我了。他功夫好,人也机警,我放他到阿姐手底下听差遣,府里有什么事阿姐只管指派他。”
隋珠微惊。嵇成忧似是随口一提,熟悉他的人就该知道,漱石这是犯了错,惹他不悦,被惩戒了。
他不说,隋珠不敢深问,答:“也好,年前的事多,各家各府都要走礼,婆子们出门采买办差,正需要一个手脚麻利、赶车灵便的随从。你什么时候再叫他到跟前听差,跟我说一声就成。”
嵇成忧微微点头,转身离开。
隋珠从他的背影收回目光,匆忙朝佛堂赶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