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音淡下去了,仿佛那头的人在挣扎犹豫要不要将一些话说出口,林致溪对他没什么耐性,直接道:“秦总,我们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好说的吧。”
宋却舟在旁边紧接着道:“就是,秦总不放有话直说。”
后头宋却舟这句话一出来,对面是彻底没音儿,几秒后才道:“宋总也在?”
宋却舟笑意盈盈:“怎么了吗?”
过了好久,秦长裴淡淡一句“没怎么”就挂了电话,林致溪连“别再打来了”这句都没来得及说。
对此他林致溪点评:“这是吃饱了没事干吧。”
宋却舟微微挑眉一笑。
这个夜晚他们聊了许久许久,好多问题在这个夜晚被解开,又有好多问题继续深埋等待日后去探索。
所有的一切都如同回到原位,林致溪的行李又搬回了他们之前住的公寓,每一件都在原来的位置上,那枚平安扣宋却舟在医院苏醒后的当天就又再次戴回了林致溪的脖子上——这也是林致溪能够认出宋却舟恢复记忆的原因之一。
林致溪曾经把这枚平安扣留下,如同留下自己一半的心脏;宋却舟后来又把平安扣还给了他,没还给他他的那半心脏,宋却舟给他的是自己的那一半。
他们走过两世,生与死,爱与恨,释然与不甘,希望与绝望,这些交织成一个旋涡,在其中的林致溪不能逃离,在岸上的宋却舟不愿独身。
于是他们身处在同一张天罗地网中,不知道会被浪潮推往何处,但他们拥抱在一起。
好像他们走过那样漫长的岁月,就仅仅是为了拥抱在一起。
窗外的雨还在下,扑在窗上,溅得如同一片雪,世界被笼罩在雨声里,冷冷清清。
他们躺进一个被窝里,拥抱着,用最原始的取暖方式来抵抗寒冷,仿若要生长进对方的血肉里那样用力。
谁都没有说晚安,谁也没有入睡。
但他们不再说话,不再亲吻,不再试图去证明爱的存在。
因为心跳声早就振聋发聩。
觉察到爱是经年前的事情了,在这一刹那他们不约而同地去追溯爱。原来时间的流逝是这样得快,兜兜转转两辈子,换来一帧一帧的画面在他们眼前闪过,每一帧都被缩放、每一帧都被拉长,将他们一圈一圈地围困在记忆里。
然而两个人都没有失眠。
他们安稳地依靠着睡去,第二日醒时,雨已经停了,日光晴朗。
宋却舟做了一桌子好菜,午饭后三个人将躺椅搬到阳台去,阳台已经没有水了,很干爽,于是林致溪又把花搬了回来。
他们安安静静地面朝着太阳,林望舒睡得很快,她刚做完手术一个月,正是缺觉的时候,毯子一盖就睡了。
林致溪很快也困了,他和宋却舟盖的同一床毯子,是被林望舒嫌弃黏黏糊糊的程度。
他好倦了,眼皮子就要合拢了,灵魂却是诡异地清醒,好似肉身要睡去,魂魄要即刻脱体。
他大概懂了,于是缩在毯子下的手从宋却舟的手里挣脱出来,随后摊平他的手掌,一笔一划地写——
不、要、叫、醒、我。
宋却舟也顷刻懂了。
他的眼中没有蓄起泪水。
疑问与道别都在昨日的雨夜说尽了,今天的晴日只需要说爱与重逢。
他在林致溪的手心里写:你要回到我的身边。
他写得很慢很慢:不要骗我。
林致溪写在他掌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爱你。
他们挨得很近,退化口舌,模糊视力,世界似是回到了最原始的时代,他们靠在一起,像两枚沉睡的茧。
太阳落下了。
林望舒醒来了。
她揉揉脖子站起,看见宋却舟醒着但没动,而自己的孩子正靠着他的肩头。
她揶揄地勾起唇角,正欲默声打趣,却将宋却舟的眼神望了个清楚。
空洞的、干涸的、寂寥的。
如同万物都在这一双眼中静止了。
她想起,这是一双她似曾相识的眼睛。
——她在前世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