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跟你说话,给你讲故事,忍着些,千万别睡啊。”念念怕他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努力吸引小武的注意力。
一众沙匪被疾驰而来的将士们拿住,将军翻身下马,蹲下身检查了小武背上的伤势,凝声朝亲卫吩咐:“快马回军中抬副担架来。”
亲卫得令跃马而去,将军从怀中掏出一个青釉小瓶,拔出塞子向伤口倾倒,面不改色说着:“伤口不算太深,先给他止了血,尽快医治可保性命无虞。”
粉末状的药物落在伤口上,小武瞬时疼的龇牙咧嘴,硬忍着没出声,反倒夸张了动作扮鬼脸,试图逗乐念念。
念念注意力都在小武身上,没反应过来将军的话是同自己说的。
未听见答复,将军抬眼看过去,本就瘦弱的人蹲在那儿一动不动像樽月白色的玉雕,青丝凌乱地散落在脸颊旁,沙漠的风吹到她身上都显得格外温柔,发丝轻轻拂动,隐约可见白皙的脸颊上因为激动泛起的红润。
萧索又易碎的感觉,令他熟悉莫名。
觉察到对方有抬头的动势,将军慌忙收了目光站起身,正了正声道:“此处不远就是军营,本将军可将他带回去就医。只是军营内皆是男子,姑娘同行会有不便。”
念念此行本就是要往军营去寻人的,何况此时小武受了重伤她怎能弃之不顾,坚定说道:“我定是要陪在身旁看他无事才能放心的,事急从权还望将军通融。”
“不便。”将军剑眉微沉,简短两字已破了他话不说两遍的习惯,裹着不容再置喙的霸气。
念念踌躇着再开口,亲卫已取了担架回来,将小武小心翼翼抬到上面,稳步朝军营走去。
她默默嗔一眼满脸凛然正气的将军,转身一路小跑跟紧担架。
果不其然,被守卫拒之门外。
亲卫头也不回地将小武抬进军医帐中,念念费劲了口舌未能说动守卫,无奈地留在外面焦急翘首。
忽见军营中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念念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激动地高声呼叫:“成叔!”
圆脸丰颊的中年军士闻声走近,问道:“小先生?你如何在此处?”
念念心下焦急小武的伤势,略去经过,回答的直截了当:“小武受伤被抬进去了,此刻不知如何呢,成叔你帮我说个情,放我进去看看吧。”
成叔的家人也在平凉城,虽识得念念,也知其为人良善,但军令如山,主将又是个铁面无私的,他断不敢擅自做主,神色颇有些为难。
“小先生,私放外人入军营是要受军法的,我实在难以替你周旋。这样吧,我先去瞧瞧小武,再将他的情况说与你,如何?”
念念是个通情达理的,不欲多为难他,点头答应:“也好,麻烦成叔了。”
片刻后,成叔回来转达了军医的话:“这孩子伤口未及心脉,不会有生命危险。”
“谢谢成叔!我就在此处候着,劳烦您多盯着些,有什么情况可别瞒我。”
念念心上的石头放下大半,再次谢过成叔后在营门一侧空地上坐下来,抱着膝盖将头埋进臂弯里歇息。
早起赶了这老远的路,又与沙匪搏斗,折腾一晌她也累极了,不知不觉便昏睡过去。
记挂着小武睡得浅,闻听有马蹄声响起,她“腾”地一下站起身子,远远就看见将军率领其余骑兵押解着沙匪朝营地而来。
或许是心下委屈,或许是终于盼来希望,又或许只是风沙迷眼,她鼻头一酸,也不知何处来的勇气,张开双臂拦在将军马前。
她个头堪堪与马相齐,狠狠仰着脖子,才与将军对上视线,溜圆的杏眼中泪光忽闪,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下。
将军俯视着楚楚可怜的人,眼中诧异一闪即逝,示意随从先带犯人进去,随后翻身下马,淡淡道:“随我来吧。”
早有将士过来接了将军手中的缰绳将马儿带回槽里,剩下二人亦步亦趋走向营帐,气氛委实诡异,十几米远的距离,走出了在沙漠迁徙的感觉。
细碎抽泣间续从身后传来,将军轻咳一声打破:“薛神医随军多年救人无数,你可放心。”
他声音清冽低缓,却十分稳重,给人无尽的安全感。
念念点头,快行几步至他面前,正身直立,两手当在胸前,曲膝行了个万福礼:“小女子念念,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面对突如其来的大礼,他略有些无措地扬手,“本将军职责之内,不必言谢。”
念念抬头望向眼前的人,他只披了铠甲,未戴头盔,乌黑的头发束于冠下,毫无遮挡更显出一张脸庞英气逼人,浓眉利落直上,一双黑瞋瞋的瞳仁闪烁着倨傲。
她忍不住凑近了些,声音细弱:“大哥哥似乎沧桑了些。”
面前的人闻言一脸疑惑:“你认得本将军?”
念念贪婪地多盯两眼,方恋恋不舍地收了目光,莞尔笑道:“我见过你的画像,晟熙国赫赫有名的战神,厉大将军嘛!”
厉云征,少时从军,十六岁时与胡人对战,以言语激敌军将领单挑,对方见他是个尚未及冠的少年大意迎战,十几回合后被挑了项上人头。
自此一战成名。
后来十年又屡立战功,人称常胜将军,常年驻守关外,仅凭一面迎风飘扬的“厉”字帅旗,足以震慑北方胡人,不敢轻易进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