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素脸色微变,沉默了会,复又抬首苦笑道:“少庄主,若是你,也会如此吗?”
“不知。”伸手拉起虚烟另一臂,架着他朝桌椅而去,林唯昭闷声道,“或者,不如问问他自己。”
闻言一怔,尺素缓缓抬头,就见虚烟已经睁开了双眸。
“林少庄主……”虚烟还欲行礼。
伸手挡下,林唯昭轻蹙眉头,轻声歉意道:“不必,你的伤……”
“林少庄主既已找到。”虚烟抬眸,缓缓望向尺素,扬起干裂的嘴角,露出一点吃力的笑意,“你便不会被楚孟怪罪了吧。”
“虚烟……”暗暗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肉中,尺素沉默了许久,沉声道,“你醒了多久?听了多少?”
“即便我没听到,我也能猜到……”眼皮沉沉,虚烟缓缓点了点头,小声道:“其实……我不傻……”
“你知道?那你为何还不逃!”双瞳一颤,尺素拧起眉头,恼火道,“明知我要杀你——你不是傻是什么!”
摇了摇头,虚烟目光坚定道:“因为你……心善……”
“我杀了全庄的随行之人,却留下你,根本不是因为心善!而是因为你活着便有后路!你明不明白!”
顿了一顿,虚烟垂下头,闷声道:“但你还是救了我。”
沉默持续了很久,久到她不知道到底该如何作答,尺素深吸了一口气,拧起眉头,冷声道:“好,我确实救了你,但那是有代价的。那你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吗?”
虚烟立刻点头道:“救我一命的人情吗?你希望我如何?”
见他如此,尺素没来由的心中恼火,到底是太蠢了吗?
微微摇了摇头,尺素双目一沉,冷声道:“你的下落不明,引了你师父陆薄烟的怀疑,对桃湖山庄十分戒备,现在需要活着的你替我们开罪,助我们平安出宗。”
“冤有头债有主,是楚孟斩了我一臂,确实与你们无关。”虚烟拧起眉头,似有所思,随即补充道,“何况楚副庄主以他人假替林少庄主,可能对玄同宗做什么不利之事,事关我宗,我不会欺瞒师父……”
“虚烟。可否听我一言。”暂时还不打算将楚孟彻底推出,也是因为难以脱清关系,林唯昭轻蹙眉头:“虽是他引起,但牵一发而动全身,陆宗主很可能会借机为难桃湖山庄,即便我如何澄清,可能也于事无补。”
“此事与你无关,师父应该不会为难……”虚烟闻言大惊,欲起身制止,却被林唯昭按肩坐下。
“陆宗主不辞辛苦地请我来玄同宗,传书不够,还让你一路随行监视,我岂会不知他意。”林唯昭轻蹙眉头,沉声道,“他试探之心已起,风吹草动也会草木皆兵。论道大会本就为了考验我庄立场,出了这事,任我如何解释,也是枉然。
虽然我并不惧诘难,只是——”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立场。”双目沉沉地凝视着虚烟,林唯昭压低声音道,“你要保护玄同宗,同样的,桃湖山庄也断不能有事。一旦论道大会上出了纰漏,事情的发展将不受控制,之后发生的一切,便都不是你我可以预料的了。”
“话虽如此。”看了眼自己的断臂,虚烟拧起眉头,“但……”
“既然我在此地,对玄同宗不利之事就不会发生。虚烟,你没有多少时间考虑了。”
抬头望了眼窗外泛白的天色,林唯昭轻蹙眉头,话锋一转,沉声道,“惠安城一乱中,我虽未曾透露玄同宗任何□□于陈伯松,但他早就对翠萍胸口伤痕起疑。
何况,陈景苑之死本就蹊跷,虽有苍山派牵扯,但不代表玄同宗便可顺利脱身,如今他已同少林高僧来到玄同宗,说明他对此事,不会不了了之。”
虚烟诧异道:“惠安城的陈将军?那少庄主是否已查明真凶,也知是何人诬陷我们玄同宗?”
“何人还未确定。”林唯昭摇了摇头,正色道,“但我可以向你保证,玄同宗若因此出事,我定会不遗余力地为你们力证清白。”
虚烟追问道:“既然还未查明,又如何证明?”
“‘江湖多纷扰,正邪两分立,何处能中正,桃湖庄里寻。’这是垂髫小儿都可郎朗上口的童谣。山庄现虽虎落平川,但在这种纠纷面前,正反两派谁也不服谁,为了追求所谓的公平,离不了中立派的参与。何况此事现在还牵扯到了庙堂之人。”
双目沉沉地凝视着虚烟,林唯昭紧蹙眉头,挑明道:“当初我不惜与惠安城司马大人争锋相对,未查明真相的情况下,便选择一力保你,甚至对陈将军故意隐瞒玄同宗关联的线索,便已是对你们最大的妥协。你还需要我证明什么?”
“我不知当初少庄主是有意偏袒……劳您费心了。”他的言语仿佛有莫名的安定感,虚烟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只觉句句在理,迟疑道,“那我该如何做?若宗主问起,我又该如何回答?”
“半真半假。”
虚烟不明所以,困惑道:“何意?”
林唯昭颔首道:“陆宗主心机深沉,谎言在他那里没有任何用处,反而适得其反,甚至会降低他对你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