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敢收。”赵氏眼中没有争风吃醋,只有轻蔑和愤恨,“她到范列身边已有五年,第一年,我还以为她是被范列强迫的,可事到如今,我已经看明白了,她表面上不情不愿,实际上范列给的所有东西,她都照单全收!”
阮希收取钱财权力,可以说是为了积累报复许家的资本。但到底有没有旁的心思,也是需要考虑的。
孟淮妴继续问:“你身为主母,失势至此,这些年在范家,可受了阮希欺负?”
赵氏一愣,接着眼泪就汹涌而出。
自阮希出现之后的这些年,她心中的伤痛与委屈,从来不敢与家人言说,对旁人也不好提及自己的苦,如今竟被一个陌生人关心可有受到欺负。
怎么会没受到呢?她曾经与范列也是两情相悦走到一起的,这些年已经把她的感情磨没了,但曾经痛过却是事实。
是不再在意的东西,可“无法倾述”本身,就让人觉得委屈。
或许是她还不够强大,总之,她确实无法消化这份委屈,还没有修炼到如不再在意那些伤痛一样不再在意委屈。
孟淮妴叹了口气,表现得极有耐心:“如果你愿意说,我会认真听。”
赵氏点着头,边哭边讲述起自己这些年的经历。
由于未对人说起过,她的讲述有些混乱,但孟淮妴静静听着。
做悲痛的倾听者,容易让自己陷入低迷,但若是时光正好,何妨听一个人的苦难?
况且,身为官吏,更应该了解民情,视察从宏观到微观,也是必要的。
人人都在歌颂大爱,可小爱才是所有人都要过的人生。若无小爱,大爱就是空有楼阁。
据赵氏所言,阮希收钱财权力,使她这个主母形同虚设,虽没有直接对主母出手,但下人见风使舵,并不给主母应有的尊重。
生活中细小的事情,都因为阮希的得宠,而让主母过得只比如履薄冰好一点。
赵氏在第一年,以为阮希是被范列强迫的那一年里,就向知府检举过范列三次,还要求离婚,但请求都被以各种原因打回。
后来,她才彻底认清,不是格式不对,不是材料不足,而是因为,官官相护。
甚至当她想要出府,到地方三司检举范列时,阮希拦住了她,范列得知后,以她父母要挟,让她歇了离婚的心思。
不许她和范列离婚,也是阮希的要求。
在赵氏看来:“真是好笑,明明离婚后阮希就能成为继室,她却口口声声不想破坏我们的感情,不想范列因她与我离婚。真是好虚伪的女人,我看,她只是不想承受这一份罪业罢了。”
从此之后,赵氏若无阮希监看,若无范列同意,是出不得宅的。
待赵氏说完,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对面终究是郡主,她也知分寸,不敢废话连篇,时间虽长,却已是省去了许多委屈。
孟淮妴问:“你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
赵氏有些犹豫,答:“离婚……但郡主大人,我也想要范列受到律法处置。”
“好,待我查清,你先下去。”
赵氏离开后,孟淮妴打开窗,陷入了思考。
也是今日从赵氏这里,她才想到,这些接受着瘦马的官吏之正室,其中或许有品行端正,想要检举的,可能,还有侧室。
若这些心怀正义的人,最终被株连,倒是她无能了……
她现在有些动摇。
如对汤赫家下人定下的结局,是出于她担心有人受那种思想的影响,在以后传播下去,因此要下手狠辣。
可现在想想,这种铁血手腕,是否,也是一种无能、怠政呢?
隐在暗处的拓火君,见她眉头紧锁,似遇到难题,他走出来,让她能看到自己。
这般,若她愿意交谈,便可直接开口。
孟淮妴目光掠过他,又收回来,定在他身上。
他的目光,是那么的平缓。是耐心,是等待,是不打扰。
没有任何自作多情、不合时宜的怜与宠。
只有尊重。
若在前世,这种男人,她会认为很会爱人,是珍稀物种。
但在今生,这种男人,只是正常人。
他在正常地,相信女人的能力并不需要他的帮助,但出于在意,主动陪在身边。
从根上,就不认为女人弱小。
孟淮妴的心定了下来。
思绪飘远,那种思想带来的后果在她脑子里瞬息出现了千百种画面。
片刻后,她目光凌厉起来。
世间安得两全法?
她只选择一条路,不怀疑,一直走。
想透之后,她更加坚定了。
有过动摇,方知坚持不易。
或许,有些人之所以无法成功,就是在路上,遇到很多事情,才做出了与初心相悖的行为。
见她目色变化,拓火君明白她难题已解,也不问,只跟随她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