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去得有些久了。
等到无一郎从厨房里端着杯子走出来的时候,那两个人又开始看录像,听见他出来的动静,又悄悄地看他。
“还没看完?”他一脸平常地走过去。
“毕竟是那什么promax版本。”有一郎记不清。
吉田筱从沙发里冒出脑袋,她还是那么严谨:“是豪华无敌至尊旗舰promax。”
无一郎递回水杯,看见沙发上的两个人一人坐在一边,中间那个位置每次都是留给他的,从来都是。
有一郎摇着手里的遥控器:“还看吗?之后是8小时吉田筱学习走路纯享和10小时婴儿睡眠纯享。”
他刚才为了看看这豪华无敌至尊旗舰promax究竟有多长,特意快进到了最后又调回来。还没等无一郎问出为什么要录这些,吉田筱就自行地解释完毕:“好像是妈妈拍给出差的爸爸看的。”
吉田筱的父母很忙,经常出差,这个无一郎也是知道的,吉田夫妇每次都不愿意错过女儿成长里重要的日子。只不过没想到珍视到了这个地步,连婴儿时期睡个觉也要给对方录下来看看。
“真好啊。”无一郎顺势感慨一句,又觉得奇怪:“但,是倒着的顺序的话,为什么缺了从初中到刚刚那段的呢?”
吉田筱觉得他的疑问不无道理,指头点着腮帮子,最后得出结论:“没办法,那些得到电视上看了。”
“你们小学时候看过我当时的比赛吧,我记得看过。”
无一郎和有一郎几乎是同时回忆起了第一次在电视上见到她的样子——
明明只高了两个年级,但狂,非常狂。
吉田筱这么说完,又觉得有些别扭:“我当时,还蛮有名的,对吧?”
连她自己都这般说了,那便不难想象当时她在所有同龄的将棋学习者眼中是怎么个形象。
也难怪会让人忘记,第一次见面时,她还是个自我介绍还紧张兮兮的孩子。
没有什么除了将棋以外的时间,也是情有可原。
毕竟大家都说,要是就这个势头继续下去,这个孩子成为职业棋手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自然,她也是全身心地投入到其中,试图达成那个大家看来都“意料之中”的结果。
她的一天,每时每刻都和将棋有关。
只不过,再后来的意料之外,有一郎和无一郎对视了一眼,十分默契地闭口不谈。
仿佛这里存在着某种避之不及的禁忌。
沙发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吉田筱十分紧张地往他们这边瞥来,似乎是想说什么又不敢。
有一郎首肯道:“你说吧。”
今时今日,这位吉田筱又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她伸出手指,指着录像带,一脸发现了什么不得了东西的模样:
“你们说,倒序的剪辑方式像不像走马灯?”
“这样的话,我要是最近不幸有做走马灯的需要,大脑是不是不用重新剪辑,直接放这段回忆就好了。也就相当于,我提前知道我走马灯的内容了,不是吗?”
得,又得窜上去捂她说话快过脑子的嘴了。
……
院子里的鸟儿们醒的太早了,聚在一起嬉戏打闹,丝毫不考虑屋内还在梦乡的人。
“筱,筱,醒醒,醒醒,村田已经起了,现在在门口等我们一起出任务。”登纪子正一个劲儿地摇着自己,吉田筱这才从漫长的梦境里苏醒。
做梦做太久真是一点也不好。
特别是美梦一夜,醒来还是一切照旧,她还是没能回到她的来处。
等到好不容易手有了力气,她意识到自己梦见了什么,立刻握住登纪子扶在自己肩上的双手,着急忙慌地问她:“等等,登纪子,你先告诉我今天是几月几号?”
登纪子这才停止摇晃她,迷迷糊糊地回答道:“我前几天还问你日期呢,今天是8月8日啊?你记不清了?”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结果,吉田筱来不及穿衣服,立刻起身翻找,不知从哪里翻出纸笔,嘴里念个不停:“稍等稍等,我马上就好。”
登纪子见状也不催她了,困意上涌,倒头就续上了前一段睡眠,昏迷前最后一句还是:“那你好了记得叫我……”
她一把把纸笔按在桌上,笔尖沙沙作响,她写的很急,又不敢写的太快,她怕漏写,也怕自己多写。
天刚蒙蒙亮,借远处那一线天光将其写完。
等到她书写完毕,便推开桌前的窗户,熟练地吹了声口哨,一时间外面群鸟便闭嘴无声,她的鎹鸦从对面的树上应声飞来,停靠在她肩上,抓握的力道刚刚好,并不会让它滑落,也不会抓疼她。
吉田筱侧过脸,闭眼用颊侧蹭着鎹鸦的喙,睫毛如同鸦羽般颤动着,透露着一丝疲态:“能帮我送一趟吗?谢谢你……”
善解人意的鎹鸦不发一言地叼着信纸,乌鸦振翅而飞,带走一条消息。
吉田筱有些失笑,干脆利落地套上鬼杀队制服,叼着发带,给自己束了头发。窗台上留下鎹鸦掀起的风,吹动她宽大的衣袖。她不由得回忆起昨晚的梦:
“这次,我总该是日本时区第一名了吧。”
毕竟你大概根本不记得你出生在今天了。
*
“『请沿虚线折叠』,你写的什么东西,而且,你为什么不署名?不署名对方怎么知道是你的写的。”
突然炸响在耳边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和歌月冷不丁地开口,见吉田筱不回答,又马不停蹄地追问:“写给谁的?那个海带头?写给他干嘛?你跟他关系很好吗?”
“你要是不说话,我真的快忘记有你们这群……。”
有你们这群活鬼了。
吉田筱本来还被吓得双手一抖,做了太长的梦,一时间忘了这个世界还有吃人鬼的存在。可一旦反应过来,又立刻怼他:“……还有,你管我署不署名,你不是不爱看少女心事的吗?”
千寿永花也乐滋滋地,她小孩子心性的时候喜欢看人吃瘪,不管是谁都可以,除了自己:“她心情不好你惹她干嘛?还一股酸味。”她甚至故意捏着鼻子,另一只手扇了扇,仿佛她真闻到了那柠檬气息一样。
“我也觉得。”有些陌生的少年音色响起。
罕见的,指并罕见在班,罕见出现的绫木累,今天也罕见地赞同永花的看法。
“她哪里心情不好了,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对被劈头盖脸怼了一顿的和歌月晃来说,今天真是一场无妄之灾。
但他显然记打不记骂,摆摆手,一会儿便将自己调理好了:“她那个表情老是变来变去的我怎么知道她什么时候心情好。”
吉田筱烦躁的原因除了和歌月那张嘴,还有二:
她的手机铃声。
自最终试炼之后,那玩意时不时响彻她的脑海,就连和歌月晃,千寿永花和绫木累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没有我的话就无法开始
因此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喵』
……
不过,这一次,正把登纪子从被窝里掏出来的吉田筱,听到这歌时,似乎并没有之前那种听到了故乡的曲调的欣喜。
『喵喵王将喵喵将棋』
*
『一步一步向前迈进
是个勤奋者喵
虽然是最弱的
吃我一记肉球拳喵
喵喵步兵喵喵将棋』
欢快的铃声越来越近,这预示着他们离这东西的主人所在的位置也越来越近了。他们朝着声音的源头跑去,无一郎的心脏莫名跳得很快。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有一郎的气息不匀地询问着。
询问谁,不知道。
为什么?为什么是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