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身着当差官服,确是刑部官员不假。他清瘦文弱,是个书生模样,许是常年在外办差,面上晒得有些黑。
他一副公事公办模样道:“华春楼舒娘身亡,据老鸨等人所言,你是最后见到她的人。”
“什么!?”谢凌霜惊诧失声,“怎么死的?如何会死?”
方才她分明才与舒娘分开不久,人分明是好好的,如何就死了呢?
“此事尚未查明,请恕无可奉告。”那官差道,“还是跟我走吧。”
事已至此,不去一趟必是不可能的了。谢凌霜看向春巧道,“你带箐儿先回府去,待公子回来,便将我去刑部之事如实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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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娘的尸体就这么摆在刑部堂间的地上,她身覆一块白布,身下血迹未干,身旁跪着华春楼的老鸨和几个男丁。
那老鸨见谢凌霜跟着官差进来,当即掐着帕子抹泪,手指着她控诉道:“你一个女子,好端端的偏要来咱这么个地方,点名就要见舒娘,你若是心里没鬼,叫我如何能信……”
这虚情假意的模样演得倒还有几分逼真,谢凌霜并不理她,只默默跟随那官差,穿越回廊,一路来到东边的一间房中。
眼前房间昏暗阴森,散发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血腥之气。墙角隐隐可见几根旧刑具,锈迹斑驳,看来是审讯室一类的地方无疑。
谢凌霜站定,回过头来,却发现身后早已换了个人。
那人将门从内里关上,一脸皮笑肉不笑,叫人有些毛骨悚然。
他往谢凌霜跟前走了两步,逼得谢凌霜步步后退,直到她脚下不稳,坐到了那黏腻带着血腥味的凳子上。
“孙大人?”
那人一愣,似乎没料到谢凌霜竟能猜到他的身份,随即他冷笑一声:“我听闻你不过是白舸府中一普通乐师……你可真是管得够宽。”
“孙大人谬赞了,”谢凌霜迎上他的目光,“敢问舒娘是如何死的?”
“匕首洞穿胸口。”孙孝双眼微眯,玩味地看着谢凌霜,“怎么,你亲手杀的人,难道不知?”
谢凌霜摇头,“孙大人说笑了,刑部断案必讲证据,我去过华春楼不假,却是受人所托为她赎身,更不曾碰过匕首一类的物什。”
“呵……”孙孝笑意森然,似在逗弄一件猎物,“让你的手在匕首上留下掌印,并不是什么难事……”
“天子脚下,你敢?”
“我如何不敢?”孙孝将阴毒的声音压得很低,“谢姑娘,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我想定你的罪,易如反掌。”
他起身绕着谢凌霜踱了一圈,贴近谢凌霜耳侧,言语暧昧道,“不过——既是我说了算,那此事可大可小,有罪无罪,全凭我一句话的事。剩下的,就看谢姑娘你有几分诚意了……”
他的暗示,谢凌霜怎会不懂?
谢凌霜望着他道:“菱知与你作妾,舒娘便好歹也算是你半个长辈,如今她尸骨未寒,你便……不知菱知知晓,会作何感想?”
似是没料到谢凌霜还知道菱知,孙孝神色变了一变:“你是她什么人?去华春楼找她,究竟所为何事?”
谢凌霜冷笑一声,讽道:“自然是和孙大人现在一般,行公义之事。”
孙孝仰头哈哈大笑,下一刻,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了谢凌霜的咽喉:“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谢凌霜面上镇静,“孙大人官至五品,难道查不出我一个小女子所欲何为?”
她看着孙孝逐渐色变,心中却越发笃定,此人反应如此之大,定是做了什么关于菱知的亏心事……如此一想,谢凌霜心中越发发凉,难道菱知真的遭遇了什么不测,所以舒娘才求助于她?
而孙孝见舒娘求助,便索性杀舒娘灭口,再嫁祸于自己?
喉间那只手越发掐紧,谢凌霜双手想要掰开,却无奈抵不过他的大力,鼻尖空气越发稀薄,她勉力挤出几个字来:“孙……你若在这杀了我,便无法向上交代……”
他陡然松手,空气重新灌满肺部。
可接下来,他却伸出手将谢凌霜双手反剪于身后,狞笑着以另一只手,在她胸前腰间猥琐地比划着,“的确,我杀不了你,却可叫你生不如死……你最好跟我交代清楚,不然……”
孙孝的手即将触碰到她的那一刻,却听门外响起声音:“孙大人,左相口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