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多年以前,有海国给长生界送来好多提灯鱼,正好被她瞧见了。神君早已辟谷,那些鱼放着也是放着,她就厚着脸皮凑过去跟他要。
提灯鱼肉质鲜美,且食之可美容养颜,然而此鱼外形古怪,灯形的表皮十分坚硬,肉刺又多,她懒得挑刺,便得寸进尺要神君帮忙,因为“好歹我也算是你的半个弟子吧,堂堂神君弟子被鱼刺卡到喉咙,传出去丢的也是神君你的脸面呀”。
傅玄被她的歪理唬住,当真给她处理了鱼刺。那日午后天气寒冷,长生界内却温暖如春,神君瘦削有力的手指捋过鱼腹,动作有些不熟练,血水飞溅在他的衣摆上,花清浅连忙给他擦去血污。
傅玄顿了顿,却没有接着处理提灯鱼,而是说道:“花清浅。”
“嗯?”小花蛇状似无辜地抬头。
“我教过你去尘术。”他意有所指看向她搭在他腿上的爪子——这点污渍还用不着她上手。
花清浅被他点破意图,虽然还想接着欣赏男色,但她好歹还要脸,便很老实地缩了回去。
占便宜不成,她的注意力便回到提灯鱼肉身上,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但她不知道,她缩成了小小的、柔软的一团,脸上的笑容因为专注又淡了些,看上去就很像是因为被阻拦摸大/腿而失落不已。
过了片刻,忽然又有血水落在傅玄衣摆,这次她却再不敢用手去擦,傅玄顿了一顿,自己施术换了身墨袍。
像是外衣刚换有点不舒服,他又顺便理了理羽毛,下手有点重,一根尾羽顺着他的动作落下。花清浅的注意顿时又被转移,缠着他要他把这根羽毛送给她。
傅玄答应了。
鸟族的羽毛和蛇族鳞片一样,法力越高就越牢固,神君这种级别的鸟应该不会轻易掉毛才是。因而那时,花清浅每次捧着神君亮丽的羽毛都忍不住傻笑,觉得她真是幸运,凤凰千载难逢的尾羽和胸羽都被她收集了个遍。
眼前吕浮白已经处理完虾肉,正将螃蟹放进盐水里吐沙,水面上浮起来的泡沫破裂声将花清浅从回忆中惊醒,她眨了眨眼,有点好奇地问道:
“世子殿下,你方才这样是在梳理羽毛吗?”
吕浮白看见她模仿的手势,点了点头。
“下手这么重,不会疼吗?”
“嗯。”他温声应道,唇角微微扬起一个怀念的弧度:“习惯了,也没什么。”鸟族送羽毛给心上人本就是天性,看到她拿着他羽毛欢欣雀跃的模样,那点疼真的不算什么。
如果鸟族都是这个习惯,那神君往年掉那么多羽毛就很好理解了。花清浅受教地点点头,听到小院门口传来敲门声,便出了厨房,向门口走去,一面走一面扬声问:“来者何人,来此找谁?”
“晚学东方容楚,去岁不才中举,近日上京赶考,路过此地,却不想似乎沾染了些不详之物。”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隔门响起,“经天法司惜蜜司卒指点,特来求助清浅姑娘。”
不错,惜蜜很是上道嘛,大过年的也不忘给她介绍生意。花清浅想着,打开大门,漫不经心瞟了来人一眼。
只一眼,她就小小地倒抽一口冷气,退了半步。
只见门外人一身白衣,背着书箱,身姿仍挺拔端正如松柏,眉骨深邃如远山,双眸毫无杂质,明朗如星,形容举止清雅恬淡,像是只有在话本中才会出现的书生,一出场就能让千金小姐为之倾倒。
花清浅当然不是话本里不识外男的千金,她见过的俊朗男子多了去,眼前这书生只是其中格外出众的一位而已。
她之所以吃惊得往后退了半步,只是因为……这个书生同赵刑西,实在太像。
这人的五官其实与赵刑西并不相似,但为妖者不看皮肉,只看他清隽眉眼间那股温文尔雅的气场,简直与赵刑西有九分像。
要不是他身上无半分灵力波动,显然只是个凡人,花清浅都要以为是死去的夫君变了个模样,复活来找她了。
来人立如玉山,从容不迫朝她拱手:“敢问可是花清浅姑娘?晚学东方容楚,年节前来打扰,实在失礼。”
还好,他一开口,就与赵刑西没那么像了。赵刑西生性恶劣,最后在她跟前也懒得隐藏,声线总显得凉薄些,这书生却是实打实的儒雅,一听就是长年累月泡在书香里,这是赵刑西怎么装也装不出来的。
“我是花清浅,你找对人了,进来吧。”花清浅请他进门,趁他道谢时不经意拍了下他的书箱,不知是不是错觉,东方顿时觉得后背轻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