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无量崖到底是凤凰的私巢,禁制与他心神相连,几乎在缇阎率领魔物倾巢而入的同时,遮天蔽日的金红身影从天而降。
这一瞬,时间忽然变得极为漫长,所有魔物仿佛被钉在空中,不能有一丝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离火如闪电般朝八方汹汹炸开,带着极度的光和热,只听得一阵地动山摇,无量崖内、乃至不老泉边皮糙肉厚的魔兽被摧枯拉朽即刻成灰,临死前发不出哪怕一声哀嚎。
缇阎也被他这一击喝退,倒飞出几百丈去,好容易才稳住身形,吐血不止。
花清浅还是第一次看神君打这么猛的架。她看着凤凰利爪落地化人,不过一息之间,而魔物已被灭去大半,不由深深感叹,上古真神的战斗力就是不一样。
天界大军紧随傅玄前来除魔,但还没等他们出手,泱泱百万魔军多数已成了灰。天军面面相觑,只好离开无量崖,前往日月潭等地,寻找躲进水里逃过一劫的漏网之魔。
神仙打架,本就没有花清浅参与的必要,如今天界大军一到,她更觉得自己该继续躺着了,但刚要躺下的时候,她却隔着梧桐枝叶看到了一个人的脸。
那是一张她做梦都想挠花的脸,眼睛狭长,下巴尖翘,即使已经化蛟,人形还总是一股蛇精相,正是蛇□□虺。
丹虺怎么来了?他什么时候进的天军,这么能耐?
不管他是不是天军,花清浅只看到了复仇的机会。她猫起身子,纤长十指缓缓摆动,控制灵力隔空抽出近处的清水,化水为冰,凝结出数十根锋利的冰针,瞄准丹虺的妖丹所在,从他背后无声无息刺过去。
她几乎都看到了他妖丹碎裂的惨状,但很可惜,在冰针刺入他后背的前一秒,丹虺体内忽然冒出一大股黑雾,吞噬了所有冰针,他本蛇毫发无伤。
这是入魔之相!花清浅心底暗呼,而与此同时,丹虺也通过灵力波动确定了她的方位,朝梧桐枝叶这边投来阴森森的一瞥。
花清浅才不怕他,傅玄就在近前,她扒开梧桐枝叶,冲他大喊:“丹虺入魔了,快杀了他!”
傅玄一愣,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听身后传来缇阎的声音:
“看来我真是睡得太久,万年铁树凤凰都开花了,竟在窝里藏了这么个小美人。啧,这都同床共枕了,怎么没请老朋友喝桌喜酒?”
傅玄没有废一句话,执起金羽便攻了上去,很快与他缠斗在一处。丹虺趁机溜了,花清浅下意识想追,但从无量崖边又涌来潮水般的魔物,挡住了她的去路。
缇阎被封印得太久,自然打不过傅玄,一路且战且退,一直退到无量崖边的隔间墙下,他黑气隐隐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一抹笑意,看向傅玄身后。
傅玄下意识回头,看到缇阎的分身之一抓住了花清浅,嘴角咧开到黑洞洞的耳蜗,喉咙里魔焰火星四溅,威胁之意满满;
另一边,存放神器的乾位隔间大门被魔兽自爆轰烂,他的分身之二直直抓向一个毫不起眼的水壶——
“哎呀,神君怎么选呢?你的天赋是长生,可不是分身,估计只来得及选一个了哦。”缇阎笑得猖狂,他自知有傅玄在,长生幻梦只能彻底化作泡影,如今死到临头,若不能毁灭世界,能带走傅玄的小心肝陪葬也是好的。
傅玄看了一眼即将葬身火海的花清浅,义无反顾、毫不犹豫地扑向了那只神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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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魔焰吞噬全身的前一刻,花清浅脑子里走马灯般过完了她短短一百五十年的蛇生,最后认命地发现,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浪费在了一件荒谬绝伦、没有意义的事上。
凤凰神君心怀大道,并无私情,小龙王岐深警告过她,玉京子提醒过她,他甚至亲口告诉过她,可她就是不信。
非要傻兮兮对人家求偶,非要不撞南墙不回头,撞得头破血流,这扑面而来的魔焰仿佛是她应得的教训。
她认命,可她不甘心。
她不认识那枚灰扑扑的小壶是什么神器,值不值得让她以死代替,但无论如何,她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她痴迷情障、强求神君,得此苦果是她自作自受。但玉京子还没有复生,她还没有赎罪,她怎么能如此窝囊地死在这里——
仿佛是从心底深处燃起一股狠劲,她拼尽全力调来方才用作化针的清水,攻向缇阎分身喷火的骇人口唇,同时手召石棍,狠狠打在他抓住她的指甲上,趁他松懈了力道的瞬间撑地后撤,滚离了魔焰喷射的边缘。
这回当真死里逃生,她还有些震惊:虽说这缇阎分身不是本体,但他好歹也是上古邪魔,怎么会这么好打?还有,她被他的魔焰真真切切地烧着了,这会却怎么一点伤都没落下?
情况紧急,花清浅也来不及细想,只顾往旁边跑开,另一边傅玄已将缇阎本体彻底击溃,分身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傅玄再次朝她望过来,薄唇微启,像是要说什么,可花清浅不想听他说话。
她想杀了丹虺,杀了他掌控下的丹家和竹家,她想让玉京子复生,她想离开长生界、离开傅玄,和玉京子在凡间赏花饮酒,逍遥风流。
可丹虺已经入魔,眼下又已趁乱逃走,她连如何追踪他都不知道;
傅玄认为她对玉京子的执念是“迷障”,定不会允许她的复生大计;
傅玄虽对她无情,可相处这么久,对她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保护欲,有他在侧,她也未必能离开长生界……
等等,花清浅看着无量崖边眯眼射箭的魔兽,忽然灵机一动,想出一个一箭三雕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