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染蛇君不在蛇群,但蛇群里依旧有她的传说,碍于身份,明面上没有蛇为难花清浅,给她下绊子都是阴着来。
可玉京子就不同了,他生来有些笨笨的,法力低微,长得也丑,小坏蛇们都肆无忌惮地欺负他。一次他把尾巴盘在枝头,学着自己喝水,就有蛇偷偷把他的尾巴解开,他蛇头朝下,“咕咚”一声栽进了小溪里。
花清浅看不过去,将他救了上来,两蛇从此相依为命,还给彼此取了名字。
“原来这个名字是你取的?”玉京子在心里把这三个字默念几遍,“真好听。”
花清浅有些骄傲:“咱们的名字都是从诗里面选的,当时蛇谷里除了我们,没有别的小蛇学诗,只有咱们俩的名字最好听。”
有花清浅护着,再没有蛇敢光明正大给玉京子难堪,日子好过了不少,直到花清浅百岁那年。
“那时我跟丹梁关系不错——就是蛇□□虺的妹妹,记得吗?你还暗恋过人家呢。”玉京子茫然地摇摇头,花清浅眼神暗了一瞬,继续往下说:
“那日你不知忙什么去了,我跟丹梁在一起吃烤羊,某刻胸前忽然多了块神牌,就是这个。”
她正穿着凡人所制的丝绸中衣,说到此处稍微扯开衣领,从贴肤处取出一块约有半个巴掌大小的玉牌。玉京子依言凑近看了看,这玉牌大略是个长方形,四角圆润,中间浅凹,边缘处刻着一圈古朴的花纹,颜色暗青,看上去就是片普通玉石。
“当时这玉牌发着光,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它带到了八十一重天。”
玉京子倒抽一口冷气:“天上?那可是神仙住的地方!你居然去过天上,有没有碰见哪位仙君啊?”
仙君没有,神君倒是有一位。
神牌将她带到了某座天宫门前,那门却无论如何也推不开,花清浅只好小心翼翼敲了敲门——之后她才晓得,那座天宫就是傅玄的神宫,名为重明宫,宫墙设有秘术,非上古真神不可进,自同时期神明陨落以来,宫里就只有凤凰一人。
八十一重天之上,没有不懂规矩的生灵,就算是天尊也不敢随意叩响重明宫的大门,因此神君开门时眸里还带着几分诧异。
门外探头探脑的小花蛇,第一次看见玉簪墨袍的天人,觉得他真好看,惊艳得心跳都漏了一拍。
这种丢人的事,花清浅不想多提,只接着道:“天上冷清得很,我找到路便赶紧回了蛇谷。丹梁问我去了哪里,我如实说了,她觉得这块神牌大有来历,便拉着我去问蛇族长老。”
东谷长老说,他以前在香染蛇君身上见过这块玉牌。这玉牌除了能让人直通神界,似乎还另藏有一种极高深的术法,但那术法究竟是什么,他也不清楚。
多年来,香染蛇君不知所踪,对蛇族没有丝毫贡献,却独独给花清浅留下了法力莫测的玉牌。因此,小蛇们对她满是嫉妒与忿恨,花清浅彻底被孤立,与丹梁也渐渐疏远了。
而以青蛇一脉为首的蛇则更进一步,直指香染不配为蛇君,要花清浅把少君的位子让出来。
最后是蛇□□虺坚持祖制,力排众议,将花清浅扶上了少君位。
玉京子感慨道:“这蛇王倒还是条好蛇。”
花清浅秀眉微挑,带了点讽刺:“他可没那么好心,扶我上位是有条件的。不管怎样,我上位成为少君,获西谷封地,之后你我二人想吃肉就吃,想喝果子酿就喝,很是逍遥快活。”
听到最后一句,玉京子果然笑了起来,看样子对这段过往分外满意。花清浅看着他,也露出点浅浅的笑意。
——其实她漏了段没说,搬进西谷后,他们也不是一味逍遥,还是做了许多正经事的。
西谷遍地石材,玉京子灵力低微,却擅做机关,自己研究着做了许多兵器;
花清浅比他更忙,她那时对傅玄再见倾心,深知一介卑贱蛇妖配不上神君,甚至连他的神宫大门都进不去,便没日没夜地打坐、吐纳灵气,以前所未有的高涨热情投入到修炼中。
因为神君一句“你持有神牌,或许是应龙血脉”,她甚至给自己定下了百年化龙的目标,即争取在二百岁时化为应龙,有资格攀上天宫,向神君正式求亲。
要知道,古往今来能化龙的蛇超不过三条,于这一代的小蛇而言,化龙仅仅是个幻梦般的传说。
但花清浅就是信心满满,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她总觉得化龙之后,神君就会对她另眼相待,说不定也会答应她的求偶。
回到眼下,花清浅望向泛起鱼肚白的天边,叹了一声:唉,那时她真是身陷迷障,蠢得要命。
别说她这么多年还没化蛟,就算是化了龙,神君恐怕也只会更烦她死缠烂打。
蛇妖花清浅一百岁时遇到凤凰神君,一百五十岁在他面前神魂寂灭,竟敢打扰神尊足足五十年,说来实在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