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声势浩大的拍卖会结束不久,云城就又下起了雨,闷闷的,让人喘不过气。
贺黎收了伞,走进教学楼内,纪英一如既往很热闹,他坐在位置上,撑着下巴看着窗外,仿佛要祭奠什么一般,雨下得轻柔哀伤,却细密不歇。
年昼刚进教室就见到这幅景象,不少人在偷偷张望他,神色纠结不知该不该去打扰,而贺黎单坐在那里,明明被目光簇拥,却又显得分外孤寂。
“贺黎。”
年昼喊到,他笑眯眯地走过去,也学着贺黎撑起下巴,弯起那双眼睛道:“你在看什么呢?”
贺黎慢半拍地收回视线,看了看年昼道:“早啊,年昼。”
“我只是看雨而已。”
“雨……吗?”年昼瞧瞧窗外,外面雨水渐渐沥沥地下着,朦胧模糊起了窗外的景色,他很快失了兴趣,看回贺黎,半试探道:“你不高兴吗?”
“没有啦……”贺黎否认道:“只是下雨的话,让人打不起精神呢。”
贺黎告诉他,他有些累了,想要休息一会,于是年昼知道那不是他能探究的事情,他点点头,笑了笑道:“那你好好休息。”
贺黎趴在桌子上,年昼看着他的脑袋几秒,默默转回了身。
……
“在想事情吗?”
余禾旻半拉着贺黎,以防他撞到墙上,他看向贺黎问道:“见你好像走神了呢?”
“啊……”贺黎微微回神,看着近在咫尺的墙面,朝着余禾旻笑了笑道:“是在想事情,谢啦。”
卓京在前面等着他们,见他们来了,就赶忙走了过来,他紧盯着贺黎,见他神色如常,就一脸纠结,犹犹豫豫好像要说些什么。
最后在贺黎提出饿了想要吃饭下,卓京下意识恢复了表情,只道好,但在贺黎转身向前走去时,他又露出快要死掉的神情。
今天的午饭静悄悄的,贺黎没怎么笑了,卓京也变得诡异的安静,余禾旻除了开头活跃气氛后,也保持了沉默。
三个人各怀心事,最后的结果是午饭都剩了一大半,他们并肩离开食堂,可贺黎说有些累想去休息室躺躺。
卓京想跟着贺黎,又纠结了一会,看着贺黎状似安好却隐隐疲倦的眼睛,最后干巴巴地和贺黎道别。
看着那人没入雨里,余禾旻问道:“你知道贺黎的心事,对吗?”
疑问,却说的分外肯定。
卓京这才将粘在远去的人影上身的视线收回,他不爽地瞥了眼余禾旻:“我知道。”
他双手环臂,懒洋洋反问道:“你不是也知道?”
余禾旻神情自若:“那件事并非秘密。”
“往年,他是如何的?”余禾旻继续问道。
卓京心里念着贺黎,不由得烦躁起来:“贺黎都一个人待着,不和别人一起。”
余禾旻微微扬眉,显出几分惊讶:“你也是吗?”
这话有几分肯定了卓京与贺黎之间的感情,卓京收下不耐,甚至有几分耐心地回道:“甚至辙哥那也是这样。”
“这样……吗。”
——
仔细想想,已经很多很多年了。
距离他们死去,已经很多很多年了。
但那些场景,大片大片流淌着的血液却不断注入贺黎的梦里。
猩红的,流淌着的,持续不断的……
血。
对于贺黎来说,他只是在等待而已。
只是,站在学校的街道边上,等待着父母而已。
他拒绝了以往的家教,试着和其他人那样在学校里学习的第一天,他站在校门口,和很多同龄人那样等待的第一天……
但为什么会是那样的?
……
小贺黎站在校门外,手里拿着一束花,这是老师奖励给他的,他要带给爸爸妈妈,还有哥哥看。
不少同学已经坐上车离开了,贺黎知道父母会一同前来,于是满怀期待地等着,认真地数着手里的花瓣。
一片,两片,三片……
他数了一遍,接着又再数了一遍。
直到隐隐约约的撞击声传来,贺黎数花的动作才顿住了,Alpha与生俱来的能力以及自身强大的天赋让他感受到远处的灾难。
贺黎有些不安地张望远处,大概就在前面路口的拐弯口出吧……
嘈杂的声音也隐隐响起,贺黎内心不由得揪起,心跳也慢慢加快起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一定是非常不幸的事情吧。
贺黎记得他要站在这里等家人,可是强烈的情绪驱使着他,于是他悄悄前往。
也是在那里,他看见被抬出来的父母。
嘈杂的说话声、警笛声、急救音,还有耳边的轰鸣声齐齐响应。
大滩,大滩的血……
是,这样吗?
真是……非常不幸啊。
——
消毒水的浓烈气味斥进鼻里,贺黎坐在急救室外仓惶地等待,他甚至不敢流下一滴眼泪,好像那样都会惊扰抢救。
但是无论如何,它都是无能为力的。
死亡通知书被递了过来,是贺辙签的字。
葬礼很快被办了起来。
贺黎只记得那一天下了好大好大的雨,墓园地乌压压站着一片人,贺黎和贺辙站在前面,听着牧师念诵悼词。
贺黎愣愣地站在前面,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花,它是洁白的,他恍惚地回想着,他站在路边等待父母时,满心期待拿着的花是什么模样了。
可他无论怎么回想,只记得大片大片的红。
所以……是红色吗?
猩红的花束。
凭什么是这样?
……
“我不想去学校。”贺黎看着窗外发呆,突然的出声也轻的要被吹散。
“那就不去。”贺辙应道。
贺黎看向兄长,继续说道:“我不想出门,不想去街上。”
“那你就待在家里。”贺辙有些生涩地抱住弟弟:“你想要什么,我都会送来。”
“我也……不想见人。”
贺辙静静注视着贺黎,接着他说
“我就将宅子封起。”
——
兄长变得忙碌起来,他要忙着调查处理父母的事情,忙着家族事业,忙着照顾贺黎。